呵,想來諷刺,他索性把東西塞進口袋,眼不見為淨。他徑自走入校園,恭雪珊一路尾隨。
「欸……」她躊躇的喚他。
「什麼事?」嘖,吞吞吐吐的,她吃錯藥了嗎?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話落,她抬起頭望著他。
「沒有。」他的臉閃過一絲尷尬,因為想起那個失敗的初體驗。
「那為什麼消失那麼久?我打電話到你家,菲佣說……」
「說我不在。」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呵,我是真的不在啊!」一副吊兒郎當。
「你去哪里?」
「波蘭,妳信嗎?」他嘴角扯著揶揄的笑意,隨即又收起笑容,嚴肅的道︰「我媽媽的忌日到了,我姑姑幫她辦了一場法會,所以在姑姑家住了幾天。」
「喔,原來是這樣。」她心踏實了些。
一掃臉上沉重陰霾,冷春曉突然揚起笑臉,「告訴妳一件可笑的事,我姑姑竟然想幫我改個名字,她說什麼我命中帶劫,還說改了名字我就會過得平安順遂。」他搖頭低笑,「嗤,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鐵定又是算命師父在騙吃騙喝,隨她,我姑姑就是這樣,迷信。」他壓根兒不信這些蠢話。
「怎麼可以說她迷信,那是因為她疼你,少不知好歹了。」恭雪珊狠狠的睨他一眼,心里不免羨慕他這麼的受寵。
「妳就那麼巴不得我改名字?冷春曉有什麼不好听、不吉利的?」他喜歡母親為他取的名字。
「你改啥名字對我而言都一樣,我還是習慣叫你冷春曉,但是對你姑姑不一樣,那是一種心安,如果我是你,如果換個名宇可以讓家人安心,那有什麼關系!」
「再說啦!」他不想在這瑣事上打轉,稍稍加快腳步的往前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嘀咕,「你也真是的,離開也不說一聲,害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她以為他為了那天突然拒絕他的事情,耿耿于懷……
她唇一抿,「沒有!」可是臉卻誠實的染上一抹紅暈。
「最好沒有。」他挑眉看她,忽地明了,遂而走來彎身湊近她的耳朵,用兩人才听得見的聲音道︰「那次不算,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此仇不報非君子。」
「啥,還要--」恭雪珊又驚又慌的掩著嘴,驀的臉紅了,因為腦海中閃過的是有關那天親密的殘缺畫面。
冷春曉走了幾步路,回過頭見她還呆在原地,「還不走,又在發什麼愣?」
「你快去領成績單,我在這里等你就好。」她需要一點距離冷靜一下。
「隨便妳。」他毫不猶豫的走了。
她坐在花台上,嘴巴咕咕噥噥個沒完,全是關于冷春曉。
「恭雪珊,雪珊姊、雪珊姊--妳在哪?」遠遠的,鄰居還在念國一的小妹正拚命狂奔的喚著她。
听見聲音她別過頭,「我在這里,奈蓉,什麼事?」她納悶看著眼前上氣不接下氣,彼此其實不大熟稔的鄰居小妹。
在學校,拜冷春曉之賜,恭雪珊來了兩年也沒幾個知心朋友,在校外,跟鄰居除了偶爾踫面點頭之外,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她不懂,小奈蓉為什麼會急著找她。
「姊姊,妳爸爸他發生海難了!整艘船都撞沉了,船公司的人在找妳,快回去,妳家現在擠滿了人。」
眉一聚攏,她眼底一陣刺痛,「爸爸?」吶吶低喊,心窩驀的酸疼,就像摯愛的東西從心里被一刀剖開似的。
「快回去吧!」小奈蓉伸手拉她。
抱雪珊眼眶迅速染紅,久久無法言語,隨即轉身握著雙拳快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她要回家,她要回家,這不會是真的……
她沒有等待冷春曉,回家的路這一次顯得又遠又漫長,她幾次痛哭出聲,然而她又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倔強的抹去眼淚命令自己平靜,心就這樣反復的上升墜落,把她折騰得迅速瀕死。
然而,當見得門可羅雀的殘破小屋擠滿了陌生人,卻獨缺她熟悉的面孔,她這時候再也說服不了自己,是真的,唯一的親人又再度失去生命,離她而去。
哀戚無助的站在一隅,她听著船公司代表的說詞,卻什麼也無法思考,整個腦子嗡嗡嗡的發響,街坊鄰居的憐憫談說,好像都與她無關似的,她只是靜靜的愣著,回想從前一家人的天倫美夢。
老天爺,真的對她太殘忍了……
直到好奇關切的鄰居一個個的走了,恭雪珊依然是呆坐在客廳里,沒多久,闖入一群橫眉豎眼的凶神惡煞,再度把窄小的客廳擠得水泄不通。
「媽的,終于讓老子找到你們了,恭國維人呢?叫他出來--」
抱雪珊垮著肩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她在笑,恭國維,呵呵,她也想要叫他出來,但是,他能嗎?
「老大,這丫頭根本完全不甩你。」
那老大一掌巴上說話的男子,「媽的,老子我有眼楮,不用你說。」
「是……」小苞班閃到一旁。
突然,棍棒打上恭雪珊面前的矮桌,脆弱的桌子當場四分五裂的支解,這記下馬威依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力,這讓為首的男人更加的憤怒。
「媽的,臭丫頭,妳不要以為妳不說話,我就奈何不了妳。」他猙獰的看著她。
使個眼色,一群人像受到鼓舞的破壞者,開始肆無忌憚的損毀踐踏屋里的每一樣東西,乒哩乓啷的一陣亂響,所有家當在一瞬間都被砸成了廢物,又是潑漆又是寫字,不堪啊……
然而,只有恭雪珊明白,碎烈的玻璃像是呼應著她此刻的心,碎得極致。
「臭丫頭,快把恭國維給我叫出來,欠錢還錢,天經地義,就算你們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听到沒有--」又是一陣威脅的大聲喝斥。
忽地,她抬起頭,用著幽怨空洞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些討債的兄弟,嗤笑一抹,「你嚷也沒有用,他不會出來了,因為他已經死了,尸骨無存。」她冷冽的說著。
「啥,老大,不會吧?!我們找了很久欸,現在人死了怎麼辦?他欠那麼多錢,三千萬欸,要找誰討……」小苞班又開始喳呼個沒完。
啪--又是一記大巴掌,「媽的,老子在說話,你插什麼嘴?」
他瞪著恭雪珊,「臭丫頭,妳少跟我打馬虎眼,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別以為賴說他死了,錢就可以不還,老子我不是慈濟功德會,沒有那麼多奢侈的慈善心,哼!」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爸爸真的是死了,尸體在大海里,你去撈吧!」她倔強的回瞪著他。
「X,恭國維這糟老頭真的給老子回去蘇州賣鴨蛋了,」恨恨的扔了個煙,那老大一手將她從椅子上拽起,「死了也要還錢,既然妳老子死了,這債當然由妳來還!」
「若要有錢早還了,沒人愛欠。」她用力扯回自己的手。
「哼,沒錢就去籌,下一次我來要是沒有錢還老子,妳就用身體還。」他輕佻的擰了她的臉頰一把,「長得還不賴,老子會好好幫妳多找幾個客人的,呵呵……」
甭傲的恭雪珊抿著嘴不發一語,恨恨的瞪著,然而當這些人一走,她整個癱坐在地上,身子無端的發冷,「爸,爸……」她哀愁的喚著。
沒看到等待的她,冷春曉在學校找了她許久,終于才從別人口中得知她的父親發生意外了。
他飛車趕來,正巧和上門討債的兄弟擦身而過。
雙方的眼神都不懷好意的睨瞅了彼此,只是此刻冷春曉無暇多加理會,因為他掛心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