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踉蹌的套著鞋子直往公車站牌奔去,只是前不見車尾後不見車頭,礙于時間緊迫,她只得痛苦的邁開步伐往學校的方向狂奔。
「嗚嗚,人家今天是值日生欸,完了、完了……」邊跑口中還不斷嘀咕。
身為班長還玩忽職守,這下子不羞愧得無地自容才怪。
跑了大半段路,遲緩的公車轟隆隆而來,恭雪珊狼狽的舉手攔車,瀕臨支解的公車勉強停靠,她感激的把司機視為三世恩人,一上車差點朝他磕頭狂拜。
然而上了車也沒多幸運,因為公車的速度頂多比烏龜快了一丁點,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她身上的冷汗跟公車時速成反差級數的狂飆,好不容易下車來到校門口,只見鐵面無私的大教官正威儀萬千的杵在前頭,凶神惡煞似的修理著遲到的學生。
「完了,半蹲……」一見識到叫人四肢癱軟的酷刑,她趕緊躲到一旁的圍牆,又急又窘的不知如何是好,遲遲提不起勇氣走向校門口。
後門關閉,前門又有凶狠的教官,這就好像誤闖了家有惡犬的房子,倒霉再倒霉。
就在這非比尋常、火燒之際,一只手掌陡然拍上她的肩膀,恭雪珊驚駭的別過頭去,「誰?」
來人沒有回答,只是掀扯著唇瓣,一徑的瞅著她。
又是冷春曉,他好像每天都遲到,每天都沒睡飽,每次都讓她踫見。
「你為什麼每天都遲到?難道就不能有一天你家的鬧鐘是準時的嗎?」她也不知是哪條神經不對,竟對著他曉以大義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訓他,也不想想自己還不是遲到了,這傻丫頭難不成是還沒睡醒,哼,有種她就嚷大聲一點,讓鐵面教官來把她拎過去!冷春曉不想陪她發神經,邁著步伐遠離校門口的「刑場」。
走了幾步,見她還傻呼呼的愣在原地,他轉身說︰「還不過來,難不成妳也想去半蹲,資優生?」又酸她一回。
「你--」
非得這樣敢調侃她嗎?怎麼,資優生礙到他啦?資優生不能遲到啊?
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就算她對他的調侃很有意見,但也不適合在這種驚險時刻跟他一般見識。恭雪珊忍著反駁的話語,躡手躡腳的跟著他順著圍牆走去,直到偏樓所在的外掃區。
瞪著圍牆,她沒好氣的說︰「冷春曉,你不會是帶我來這里面壁思過吧?」她現在只想順利進入教室,而不是對著青苔滿布的圍牆懺悔她的晚起。
冷春曉不把她的碎言碎語當一回事,徑自攀著眼前的芒果樹,踩著枝枒分生處,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去,突然蹬腳一躍,三兩下他已經安然的踩在圍牆上,回頭用很稀松平常的模樣看著底下吃驚發傻的她。
「喏,換妳了。」他睞去一眼。
「什麼?你要我爬樹又翻牆,我穿裙子欸……」她驚愕不已。
「隨便妳,妳可以不要,我要進教室了,再見,準備半蹲的資優生。」他轉身便要離去。
她情急的連忙大喊,「欸--冷春曉,你等一下啦。」
「怎麼,願意爬了?」他側身挑釁的睞著她。
本噥幾聲,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伸出手攀住唯一能救命的芒果樹,「你要幫我,我沒爬過樹。」
冷春曉臉上的莞爾一閃而過,好笑之余仍不忘板著臉孔,指點她的手腳怎麼擱怎麼踩,都市小孩就是這麼麻煩,連爬樹翻牆都不會,遜……
時間久到夠讓人爬上玉山頂峰了,恭雪珊這才巍巍顫顫的爬到和圍牆一樣的高度,耐心大失的冷春曉探出手--
「把手給我。」
「喔。」滿頭大汗的她趕緊把手搭上他的掌心。
他使著巧勁將她往懷里一帶,她總算順利的踩上圍牆,她靠進他的懷里像個被呵護者,只是,現在的她根本沒法注意到這種事,因為……這圍牆會不會高了點?她恐懼的看看地上,閉上眼就是一串阿彌陀佛的。
冷春曉只是輕蔑的冷笑幾聲,不大想搭理她。
「接下來呢?」她心有余悸的問。
「跳下去。」他說得理所當然。
「啥?跳下去--」慘白著臉,她簡直要厥過去了。
她還年輕,不想把自己搞成殘廢,坐輪椅去領取重大傷殘補助金,對她而言,雙腳健全還是比較重要的。
「冷春曉,我可不可以不要?」她為難的看著他。
「妳當然可以不跳,那就繼續待在圍牆上吧!等老師或教官發現妳,應該會願意找雲梯車來接妳。」充滿消遣口吻的話語。
「冷春曉你……」她為之氣結。
「不用一直叫我,我還沒失憶到連自己叫冷春曉都不知道。」掃過一瞥,他輕松一躍,健美的雙腳就這麼穩當的踩在校園里,十足的瀟灑。
「欸,你要走啦!」
冷春曉看看手表,「還有兩分鐘,晨間自習就要結束,我不走難不成要住在這里?」
膽小的恭雪珊幾番思量,眼見晨間自習課就要結束,屆時一定會有很多學生發現她干的蠢事,與其到時候被眾人嘲笑,那她還是當個殘廢好了。
她心一橫,閉起眼楮就往下跳。
「喔--疼……」慘叫一聲,她縴細的雙手撐跪在地上,痛得老半天都爬不起來。
她的膝蓋像是被大榔頭敲碎了似的,疼得叫人想殺豬。
「冷春曉,這筆帳我算在你頭上。」她屈著腳死命的揉著發紅的膝蓋。
見她整個人摔倒在地,冷春曉原想要上前查看她的傷勢,不過一听到她還能恐嚇記帳,遂又停下腳步,嘲笑起她不甚優雅的姿勢。
「呵呵呵……」他素來僵硬的臉此刻竟笑得肆無忌憚又狂傲無禮。
抱雪珊睞來一記白眼,「笑什麼?你有沒有一點同學愛,拉我一把會怎樣?還有心思笑,萬一我變成殘廢,我看你拿什麼賠我!」
「我要賠妳什麼?」
「當然是賠償我的損失啊,難不成是陪我逛街看電影?」她沒好氣的數落他的惡行。
冷春曉徹底發現,像棉花糖的嗓音根本只是個幌子,這個恭雪珊一點也不溫柔,而且還比東港的女孩都來得恰北北,瞧她第一天上學還裝出一副怯生生的小媳婦模樣,過不了多久,果然就露出馬腳了。
看來,這台北女孩不是溫室里的小花,而是堅韌的藤蔓,生命力特強。
「妳自己回想妳剛剛視死如歸的蠢樣,看到這景象我能不笑嗎?妳都幾歲了竟然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還有啊,我說班長,基本上超過十三歲的女孩應該就不適合史努比內褲了吧?嘖,也不怕幼兒園的小朋友嘲笑妳。呵呵呵……」冷春曉一邊狂笑,一邊大搖大擺的走著。
是誰說他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的,恭雪珊覺得,他一點也不懂什麼叫沉默是金,而且他也不知道寡言為何物,一張嘴巴就會巴啦巴啦的忙著數落揶揄她,根本是一個極度不合群的異類份子!
憤怒之余,她不忘回頭看向自己的背後,果然,深藍色的學生裙已經翻了起來,露出她的史努比內褲。
倏的,她掩面發出羞愧的哀鳴,「啊--」整張俏臉被熱氣包圍。
倉皇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拉下裙子遮掩好,然後四處張望一番,確定沒有第三者看見她的糗態後,她一拐一拐的往冷春曉的方向急起直追。
「冷春曉--」
停下腳步,睨她一眼,他口吻冷淡的問︰「又有什麼事?」
「你……」她窘迫的臉漲的鼓鼓的,「你不準說出去。」
見她滿臉酡紅,冷春曉就想逗她,故作不解的又問︰「不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