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揚起手,金非漢馬上捧著兩份藍絨封面文件,平放在兩人面前。
雅特蘭伯爵的唇微微輕扯出一抹不羈,「這是合約書,只要妳能用行動說服我在這上頭簽名,這個家庭教師的位置就是妳的。」
「合約?!我來英國之前不是才簽署了一份工作合約,為什麼還有份新合約?難道之前的合約不算數?」她聲音微微揚升。
「算數,但這份是我隨時可以解聘妳,而且不需要任何違約金。」他十分得意的看著她。
呿,果然是個奸詐的英國紳士!
斯湘板起臉孔,「我來不是為了違約金。」她最討厭有人質疑她。
「那好,就讓我看看妳的能耐吧!」他挑釁的說。
讓我看看妳的能耐?!這個面具男竟敢質疑她的專業,她感覺自己像被挑起戰意的斗雞,一雙眼楮噴火似的瞅著他,咬牙切齒的進出話來,「什麼樣的行動才能說服你?」
一旁的金非漢適時開口,「斯湘小姐,容我簡單為妳說明妳的工作合約的內容。」
頓了一下他再說道︰「首先關于丹尼斯少爺的教養工作,基于少爺身體狀況的考量,所以上課時間以每天上午為限。其次,每晚妳必須有一小時為伯爵朗誦中文期刊書籍。再者,每周必須謄挪部分時數為城堡里其它的成員教導中文,剩下的時間則為妳私人所有。
「合約以一年為限,伯爵將提供妳所有在英國的食衣住行育樂費用,並包括應有的海外保險,妳的薪資是當初洽談的三倍,不過在這一年之間,很抱歉,妳勢必無法隨意的歸返台灣探親,這是要特別跟妳提醒的。倘若有違約情況,雙方將有權對彼此索討雙倍的賠償。」
簡單報告後,盡責的管家馬上退至一旁。
雅特蘭伯爵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著下顎,「妳的到來是為了丹尼斯,所以妳必須先贏得他的信任,因此,以上工作內容首先建立在丹尼斯的喜惡基準上,只要丹尼斯願意卸下心防,接納妳這個老師,那麼妳才有留下的資格,並得到優渥的待遇。」
「倘若少爺無法接納我呢?」
他嚴峻的眼一掃,「很抱歉,妳必須馬上打包滾回台灣,而且還要一並清償這幾天妳在城堡里的食衣住行、包括妳從台灣來到蓋茲的所有交通費用。」
「什麼--」斯湘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要懷疑,我給妳一個禮拜的時問,如果妳真的不行,我只好另請高明。」眼一瞇,雙瞳毫不掩飾的透出他的挑釁,他從容起身準備離開。
「不用,三天,我只要三天時間。」戰斗力大起的她回以殺氣騰騰的眼光。
「喔,是嗎?」他稍稍側身瞥去,口吻不改輕蔑。
「當然是真的--」斯湘的拳頭捏得死緊,毫不畏懼的看著他。
這個英國佬,竟然敢把台灣女孩瞧扁了,信不信,她會把他宰了沾哇沙米吃下肚。
雅特蘭伯爵淺扯出一抹訕笑,「那很好,加油了,斯湘小姐。」他高抬著下顎,步履自信的離開,臉上的銀面具在燭火映照下不時閃爍神秘的光彩。
那晚斯湘燃著一身戰火回到房間,在長串的咒罵聲中解開身上的束縛,然而失去伯爵這個戰斗對象後,她發現她的肚皮開始不爭氣的餓了起來。
本嚕咕咕……
「爭氣點,別叫了,這個阿兜仔在欺負主子我,你知不知道?!」躺在床上的她翻過身,許久,還是忍不住嚷著,「天啊,好餓……」
丹尼斯是個金發的小男孩,五歲了,斯湘曾經揣測過,五歲的他或許會有好奇、過動的情緒,然而興許是身體狀況不佳的原因,他一點也不過動,甚至是嚴重退縮,整個人顯得瘦小蒼白,病懨懨的,一點都不像五歲的孩子。
自閉癥是源于中樞神經系統受損所引發的普遍性發展障礙,常伴隨有智障、癲癇、過動、退縮以及情緒等障礙,簡單的說,在日常生活中具有缺乏社會交互作用的能力,語言表達困難及偏異的行為。
由于自閉癥的個別差異極大,且致病的原因始終不明,因此目前並未發展出任何一套有效的治療方法,只有藉助認知教學、感覺統合訓練、語言溝通訓練等教育來減輕其發展障礙的程度。
斯湘看著桌上的資料,撐起腦袋,情緒低落的嘆起氣來,雙手不住的搥打酸疼的身子。
真是好大的一頓閉門羹,而且已經連吃兩天,足夠撐死她了。
話說她第一天踏進丹尼斯的房間,那臉色蒼白孱弱的孩子壓根兒睬都不睬她,只是目光空洞退縮的躺在床上,寧可躲在棉被里,也不願有一點響應,害她自信滿滿的準備了一堆專業的藝術治療課程,期望對他有認知上的幫助,可是就像垃圾一樣--沒用。
第二天,為了爭一口氣而努力不懈的她,再次設計了一大堆豐富有趣的游戲,然而盡避她使出渾身解數,又是搞笑又是裝同類的試圖接近,那孩子依然極度退縮。
「游戲治療法,失敗--」她在桌上畫了第二個大叉叉,咚的一聲,下巴隨即無力的擱在桌上。
都怪自己心直口快又禁不起刺激,明明人家伯爵給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就要逞能說三天,眼看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她對這孩子依然束手無策。
擁有特教專業素養的她一向自認很有孩子緣的,在台灣的時候,不管任何棘手情況的小孩,只要一遇上她,沒有一個不心悅誠服,每個小孩都在她的全心呵護下進步成長,說來,她可是特教界第一把交椅欸。
「咳……」她又嘆了口氣。
只是第一把交椅在英國就成了第一把爛椅,丹尼斯那孩子連正眼都不瞧她,真是踢到大鐵板,看來這座城堡跟她是無緣了,趁現在還住在這兒,能多看幾眼是幾眼,等被趕回台灣的時候,好歹還可以跟白魁奈臭屁一番。
視線胡亂掃呀瞥的,倏的,在一樣東西上頭停了下來,原本還意興闌珊趴在桌上的斯湘,下一秒像是吃了眺跳糖似的,從古董桃木椅上跳了起來,一路奔向床頭。
「不曉得那小孩喜不喜歡這玩意兒?」原本晦澀的眼楮,現在開始閃爍著希望之光,手下不住的摩挲著這陪她遠渡重洋的留聲機。
ACommeAmour的節奏再度響起,她喃喃自語,「寶貝呀寶貝,你可是我的幸運物,這趟英國之行還是拜你賞賜呢!不過,若想要長期的待下去,寶貝你可要多多爭氣,幫我一把呀!好歹不能丟了主子我的臉!」
「帶我去吧,對小孩我可是最拿手的,只要有我荷米絲在,沒有不逗得他哈哈大笑的,我可是個小魔女欸。」
說時遲那時快,斯湘已經背過身走向那張大床,荷米絲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說話說得入迷了,忘了斯湘是看不到她的,只好暗自決定,今晚到睡夢中刺激斯湘的心靈,讓她明天別忘了帶著留聲機去跟丹尼斯見面。
翌日,生死存亡的第三天,斯湘果真抱著留聲機三度走進丹尼斯的房間,這一次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把留聲機放在他的床頭,搖轉著曲把,讓音樂緩緩流泄。
胸有成竹的荷米絲探出身子,冷不防的迎上一道澄澈的目光,當下一凜。不對,這小孩直愣愣的眼光,似乎是察覺她的存在。
基于試探,她在留聲機四周游走漫跳,還朝丹尼斯齜牙咧嘴的扮鬼臉,只見他瞪著眼楮,一瞬也不瞬的追隨著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