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吃……」她不顧形象的狂吃起來,差點連手指都要一並嗑下。
女人一看到攤販就會瘋狂,腳下的速度完全停不下來,忽地,她看見前方有個跳蚤市場,一時心癢難耐的沖上前去。
沒辦法,像她這樣窮苦派的旅人,高檔的紀念品是買不起,逛逛這些小攤小販,說不定會找到好東西也說不定。
老板沖著她浙瀝呼嚕的說了一串意大利話,嘴巴咧得像大餅,斯湘啥也听不懂,只能把世界共通語言--微笑,死命的使。
彎身在攤前,她聚精會神的翻翻找找上頭陳列的小東西,雖不是最別致的精品,但是每一樣東西看來都是獨一無二的特別。
對,就是獨一無二,斯湘一直在找尋這樣的感覺,這麼多年以來,她始終認為個管是什麼人、什麼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可貴。
正當她醉心在尋寶的過程,突然,老板彎身捧來一樣東西,定定的放在她面前。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看老板,再低下頭看看面前的東西,一雙眼楮瞪得啵兒大。
唔,該怎麼說呢?這是一架留聲機,上頭的雕花喇叭以紫銅為材精心打造的,而整個喇叭管是黃銅的材質,留聲機的背部再以鑄鐵制造拱形基架,至于底座則是呈現桃木原色,上頭還有一個桿子以手搖轉動。
銅質的光芒讓斯湘眼楮為之一亮,控制不住手的往前模去,瞧,上頭的桃木一點損傷也沒有,還隱隱發亮,盡避銅面有些許刮痕,仍不損它的雅致。
可惜她一句意大利話都不會,英文也不大靈光,不過比手畫腳總該行吧?!
「MayI……」她把手靠近曲把,拚命做著轉動的動作,一臉希冀。
頂著大肚子的老板一愣,隨即會意的點點頭,斯湘便把手把緊曲把,小心翼翼的搖轉起來。
靈透的聲音傳來,唱盤中的那曲子她听過……
「ACommeAmour。」她驚喊。
「Yeah!ACommeAmour。」老板豎起大拇指。
當斯湘轉動著那曲把,長年留駐在留聲機里的一抹靈體也彷佛受到召喚,逐漸蘇醒……
涼風霎起,一抹黑影悄然現身,安穩的坐在留聲機上的雕花喇叭上,不時打著哈欠,反正也沒人瞧得見她,毋需故作優雅。
「妳終于來了,哈嗚……」又一記哈欠,小手揉揉惺忪的眼眸,「我叫荷米絲,是魔女莉莉絲的女兒,這架留聲機是我生前的愛人雷米爾所贈,我很愛他,只是,他不是我能夠愛的男人,所以我們的愛情沒能有個完滿的結局。」她蹙起眉,有些無奈的感嘆。
下一秒,她拋卻陰霾,躍身站在喇叭上旋轉起來,「當我死後,因為極度愛戀雷米爾,以至于我的靈體就這麼長年的依附在生前摯愛的留聲機里,對此,我感到滿足,因為能夠伴隨著愛人贈與的留聲機在世界上見證世人的愛情,我其實是很高興的。」
頑皮的她一躍而下,佇立在桃木色的底座上,仰頭看著面前的斯湘,「興許是嘗過愛情挫敗的傷痛,我總希望能夠幫助世間男女的愛情能夠順遂。欸,女孩,帶我走吧,我會撫平妳的傷,為妳尋找那個能夠填補妳內心荒虛的男人,我的法力會幫妳找到他的。」
斯湘看不到荷米絲,可是荷米絲絲毫不以為意,兀自說著話。
話落,她朝著斯湘的面容輕呼一口氣,嫣然一笑,涼風再起,她已然幻化一縷煙鑽入留聲機,她知道斯湘是她下一個主人,而她即將伴隨著她,尋找棲息在她內心的男人。
縮居在留聲機里的荷米絲口中喃喃念著咒語,隨即安穩的躺下,等待新主人發現她愛情火花的牽引,愛情的追尋之路即將展開。
當然,斯湘完全不知荷米絲的存在,這會兒她正把耳朵整個湊上,仔細聆听著她最愛的曲子,那個老板在一旁滔滔不絕的說著意大利話,偶爾夾雜幾句英文,也不管她有沒有听懂,而斯湘只听清楚Nopal這個單字,其它就鴨子听雷了。
紫銅、黃銅、鑄鐵、桃木……這架留聲機完全擄獲她的心,天真的她二話不說便表達了她購買的意願,連殺價都免了,一口氣從包包里掏出二十萬Lira,胖老板滿意的收下錢,她順利得到這個寶貝,捧著它心滿意足的離去。
至于那什麼聖羅倫佐教堂、Duomo大教堂、米開朗機羅廣場……都被她拋諸腦後,現在的她只看得見這架留聲機,其它的視若無睹。
悠閑踅步回到下榻飯店時已是晚餐時間,她到餐廳隨意吃了點東西,回到房里,決定打通電話回台灣報平安,偏巧,接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以叨念她為畢生樂趣的斯家大哥,他電話一拿起劈頭就是一頓好念。
「妳終于打電話回家了,斯小湘同學,妳完蛋了我告訴妳,妳害爸媽整整緊張了兩天兩夜不能好睡,國璋也說聯絡不上妳,妳啊妳,真是……」機關槍似的巴啦巴啦個沒完。
「斯老頭,你可以住嘴了吧?我是打電話報平安,不是打電話听你念經加持,國際電話不用錢啊!你以為你是什麼得道高僧嗎?膽敢勞駕本姑娘花這麼一大筆錢听你碎嘴。」雖然是對方付費,她還是不忘先聲奪人的指責一番。
「欸、咦?臭斯湘,妳說我什麼?!」斯家大哥為之氣結。
「跟媽說我在意大利一切平安順利,沒有遇上小偷也沒有踫見扒手,至于那個江國璋,告訴他,敢命令本小姐辭職,明年開春前我都不想再見到他!」說完叩的一聲掛上電話,不讓多嘴的哥哥有多說一個字的機會。
這就是斯湘,天真迷糊歸天真迷糊,該發狠的時候一樣不留情面。
扯下馬尾後她呼了一口氣,接著她索性把自己往床上一拋,舒適的大床上頓時呈現一個大字形的人體,眼楮直瞪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
意大利的飯店融合著歐式的奢華與藝術的人文風格,看著房間里頭的家具、壁飾、吊燈,典雅中還有著豐富飽滿的感覺,這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是截然不同的。
她老覺得自己的心是空的,空蕩蕩的虛著,不管用再多的事情去填塞,那虛懸的感覺始終存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也不知道,感覺這些年歲就是這麼的空蕩了過來。
她像行尸走肉般的活著,人們叫她長大她便長大,叫她念書她便念書,叫她交男朋友她便交男朋友,可是,誰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想長大,真正的她還想停留在過去那幾乎被淡忘的某個階段,那段讓她連痛哭都來不及的記憶。
泛著哀愁的眼楮往旁邊一掃,她看見剛從跳蚤市場上買得的留聲機,不免覺得一陣欣慰,突地從床上蹬跳起身,跑到桌前,挨著留聲機坐了下來。
「讓我來瞧瞧還有什麼好玩的。」愛不釋手的打開箱子撫模了一回,她搖轉曲把,讓最愛的曲子緩緩流泄,一雙眼楮活靈靈的在保存完好的留聲機上來回梭巡。
「唔,下面還有個小抽屜,會下會有什麼世紀大寶藏?嘻嘻嘻……」她想到傻笑起來,伸手拉著抽屜。
哎呀,一動也不動,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臉頓時陰晦起來。
「真是不給面子的家伙,欸、欸、欸,我可是花了二十萬Lira才把你買回來的欸,仔細說來,我現在可是你的新主人喔,管你是Nopal還是哪來的,現在你的主人是道地的台灣姑娘,就是在下我,別使性子了。」斯湘煞有其事的對著留聲機曉以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