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這樣,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他的神色間有一絲無奈,從前掩藏得極好,但此刻卻顯露無遺。
木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暗自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卷書冊,遞到楚默然面前。
「皇帝哥哥,小妹這次進宮,是有東西要送你。」
她知道凡事要講策略,若想為二師姊求情,不能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必須先把誤會的關鍵所在解開。
「這是什麼?」楚默然望著那陳舊的書冊,不解地抬眸。
「這是一本修練內功心法的秘笈,小妹知道皇帝哥哥其實也是習武之人,所以特意送來給你。宮中險惡,練就了此心法亦可防身。」
他翻開細讀了一會兒,詫異的道︰「此書之中的記載十分高深,世間罕見……你從哪里得來的?」
「是我師父的。」木蘭趁機道。
「師父?」楚默然一怔,「你哪兒來的師父?」
「有一件事情,皇帝哥哥還不知道,木蘭希望道明之後,您別治我的欺君之罪。」
「你說。」听她說得神神秘秘的,他不由大為好奇。
「木蘭小時候遇到一個算命的,說我命中缺水,必須生活在江湖流轉之地才能健康長存,我那個迷信的爹爹居然信了此人的胡言亂語,在十歲那年把我送到辰山老人門下學藝,讓我過了好一段江湖漂泊的生活。」
「原來如此!」楚默然點頭,「難怪你整整七年不曾進宮來,宮里上下都以為你是在避著皓明,原來是跟著你師父流浪江湖去了。」
「是。」她坦率承認。
「那麼這卷書冊便是你師父辰山老人傳與你的?你在江湖流浪七年,一定見識了不少吧?難怪現在言談舉止與一般大家閨秀不同,全無扭捏作態之姿,頗似俠女風骨。」楚默然贊賞的道。
「皇帝哥哥過獎了。」木蘭莞爾一笑。
「這些年來,你在江湖上行走,一定吃了許多苦吧?」
「是不比在京城待著舒服,可也見識了不少東西,交了不少朋友。」很好,話題正朝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說來听听。」楚默然果然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我有兩個師姊,都是師父收養的孤兒,兩人待我都極好,可惜她們個性互異,平日里水火不相容,常為了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吵個不停,我夾在中間做和事佬都不知做了多少回,可惜一點用也沒有!」
他微笑不語,靜靜期待下文。
「話說我那師父去世後,兩個師姊為奪掌門之位,矛盾越加激烈,她們吵來吵去,最後終于達成了一個協議──誰能偷到這天下最珍貴的寶貝,掌門之位便歸其所有。我大師姊為人比較木訥,一想到寶貝,便只想到獻給太後的貢品。可我二師姊就不同了,她的心思最是古怪,你猜她想到的是什麼?」
「肯定是一件有別于一般古玩珍寶的東西。」楚默然猜道。
「沒錯,其實這樣東西,就在皇帝哥哥你的書房中。」
「我的書房里?」他劍眉一凝,滿臉更是詫異,「我這破書房里,除了書之外,哪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有啊,就是本朝號令天下、至高無上的寶貝──皇帝的玉璽。」
「什麼?」他大感意外,錯愕無言好一陣子,無從評說這個大膽的創意。
「故事最有趣的地方來了,話說我這二師姊,天不怕地不怕,打定了這個主意後便混進宮來,喬裝成宮女,日夜尋找放置玉璽的地方。」
「她……進宮來了?」楚默然越听,越覺得這個故事所含的意味不同尋常,眼前調皮的女子對他講故事的目的,也很不尋常。
「其實皇上也認識她。」
「她到底……是誰?」心中一緊,他月兌口問道。
「就是在皇帝哥哥身邊伺候的沁玉。」
這一刻,他忽然像失去了听覺一般,耳邊變得非常非常安靜,惟獨听見自己的一顆心在猛烈跳動。
錯了,錯了……原來,一切都是他自作聰明,沁玉與太後沒有任何關系,她入宮只是為了所謂的「偷竊」而已,而這最初的理由,在遇見他之後,她好像完全忘記了一般,多少次她隨意進入他的書房,只需翻翻桌子便可以找到那塊玉璽,但她卻沒有這樣做……
楚默然只覺得有股熱流在心間涌動,眼前一片模糊。
「還望皇帝哥哥不要怪罪我二師姊,」木蘭繼續道︰「她入宮以來,也算替皇帝哥哥做了不少事,而且至今她也沒有真正踫過玉璽,就請看在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放過她吧……」
她話中有話,隱晦的替關在監牢里的人求情。
楚默然哽咽著,半晌沒有回答。
木蘭心急地等著,好不容易看到他喉間微動,似乎要開口了,忽然,旁邊傳來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皇上──」品妃急匆匆走了進來,「你不能放過那個賤人!」
「是你?」楚默然冷凝抬眸,「怎麼,你一直在門外偷听嗎?」
品妃一怔,隨即心虛地敷衍道︰「臣妾正巧路過,想進來探望皇上,剛走到門口,便听到遂王妃說什麼請您放過她,臣妾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剛才從宮人那兒听說了沁玉被收監的事,心里不由得暗自歡喜。如此一來,藉太後的手除掉了沁玉,她害死姊姊的秘密便不會泄露了。為了不讓夜長夢多,她特意跑到紫陽宮,打算再推波助瀾一把,讓沁玉永遠無翻身的機會。
「皇上,那賤人既然是太後的心月復,你便不能留她,否則難保她有什麼把柄握在太後手里,將來再受指使來謀害皇上,那可真是後患無窮啊──」品妃急切地道。
木蘭一听,心中同樣著急,亦揚聲道︰「皇帝哥哥,我二師姊真的跟太後全無瓜葛,這真的是一場誤會!」
「那賤人什麼時候當上遂王妃的二師姊了?」品妃反唇相稽,「遂王是太後親生骨肉,王妃又與那賤人關系如此親密,呵呵,我看現在可算是真相大白了──定是你們一家子串謀好了,派個奸細來謀害皇上!」
「你……」木蘭氣得舌頭打結,恨不得什麼也不解釋,直接沖上去給這女人一巴掌。
「都不要再說了。」正當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楚默然終于開口了,他轉過身去,扔出一句話──「我已經把人放了。」
什麼?!木蘭與品妃同時怔住,忘了相互指責,皆是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皇上……你說什麼?」品妃不死心地再問一遍。
「我昨兒晚上,已經派人把她送出宮去了。」他低啞地道。
昨兒晚上?木蘭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中竊喜。呵,原來如此,虧她們這些旁人如此激動著急,原來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
流言蜚語、誤會猜疑,終究敵不過刻骨銘心的愛情。
送二師姊出宮的時候,他其實仍在恨她吧?但就算再傷心,也不忍傷害她……
木蘭放松的吁出一口氣,心情變得輕松愜意,怡然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準備看好戲。
「皇上,你不能這樣做!」品妃厲叫道。
「我已經這樣做了。」楚默然靜立地答。
「你怎麼可以放走一個隨時可能謀害你的奸細?」品妃又急又氣,開始胡言亂語,「我不許你放她走,我要她死!立刻要她死!」
「奇怪……」他卻忽然微微一笑,「就算沁玉是奸細,她要加害我,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愛妃如此激動,不知所為何故?」
「我……」面對他的質疑,品妃不知所措,「我……是關心皇上,惟恐有人對你不利。我知道皇上心善,所以你不忍做的事,我可以替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