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食不知味何來飽意,她跟著擱下碗筷,小心翼翼的追上他的步伐,緊緊跟隨。
來到張錯的房外,他走了進去,在行囊里翻找著東西,最後取著一個大紙袋走出來遞給她。
「喏,拿去。」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給你的。」
傍我的!馮拾翠的心跳動得厲害,喜悅幾乎要淹沒她了。
「阿錯哥哥,謝謝。」真是叫人受寵若驚。
「你不打開來看看?」
「嗯。」高興的眼眸像細細的彎月,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開紙袋,一一的取出里頭的東西。
是個摺疊式的精致棋盤,還有兩個雕刻精細的棋匣,「真漂亮!唔,還有。」
紙袋里還有一樣東西,她把手探進去取出。
一見,她只能發出這喟嘆的呼喚,「阿錯哥哥……」
她的繪本,是她心愛的繪本,阿錯哥哥買了一本嶄新的繪本送給她!
張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用平靜卻糾結的眼光瞅著她。半晌,他轉身回房帶上了門,始終是一句不吭。
她忍住淚的搖搖頭,愛憐的把禮物捧在懷中。
「謝謝——」
她還年輕,一時間找不到貼切的宇句形容她當時的心情,爾後,她終於明白自己想說的是,如果幸福就是圍棋中的包圍戰,那麼她會毫不留情的扼殺生命中的苦難,求得她的幸福。
第五章
連日來下著大雨,即便是撐了傘,馮拾翠還是落得渾身濕轆轆的下場。
再一次把吹得翻飛斷骨的雨傘扔進垃圾桶,身著高中制服的她躲入公車候車亭,鼻梁上的眼鏡已是霧茫茫,等待的公車還是不出現。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她都升上高中了,豆蔻年華的她容貌依然平凡無奇,還多了一副厚重的眼鏡,也讓自己多了個四眼田雞的綽號。
校門口等待的人少了,大夥寧可四人招攬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也不願在這種討厭的天氣等著遲到的公車,可誰也不想跟她這個丑八怪共乘一輛車吧!
對於容貌、資質的歧視,她自小靶受特別深,也釋懷得較人快。她不在意,只要偶爾能和阿錯哥哥來上一盤圍棋,她就滿足了,雖然她的棋藝依舊糟糕。
忽爾,一輛高速而來的改裝摩托車在行經校門口的公車站牌後,以著一百八十度的甩尾逆轉而來,在濕濘的柏油路上激起一陣水花。
馮拾翠還來不及贊嘆那驚險又漂亮的動作,摩托車已經停在她面前。
「上車。」沉啞的嗓音命令著。
她推推眼鏡,不可思議的瞪著頭戴安全帽的人,一臉茫然。
猶豫當下,又一輛改裝摩托車呼嘯馳來。
她面前的陌生騎士罵了句粗話,「該死——」見她依然遲疑,他只好月兌下安全帽,露出她所熟稔的面孔。
「阿錯哥哥……」她驚呼。
張錯前天剛從日本參加升段比賽回來,她根本還來不及跟他說上一句話,更遑論與他下一盤棋,因為他早被棋院里的人團團包圍,無法月兌身。
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出現在她眼前!而且是以他回然不同於棋院時的率性姿態出現。
「上來。」他眼神帶著放肆的狂。
「阿錯哥哥,你今天不用上課?」
「大學生有蹺課的權利,快點,阿龍那家伙超越我了。」他把安全帽扔給她,「這給你。」
「可是……」她仍處在驚訝萬分的狀態,「萬一阿錯哥哥被認出來怎麼辦?」她拱手推回去。
就在兩人推辭著安全帽的歸屬時,另一輛摩托車踅了回來,眼神帶著挪揄。
「路邊就搭訕起來啦?」阿龍不可置信的掃看著他倆。
阿錯啥都會,唯一不會的就是跟女生搭訕,他們認識許多年了,就是沒見過他跟路邊的女學生搭訕,而且還是跟個長相爾爾的女孩搭訕。
喔不,她分明是長得很抱歉。
「她是拾翠。」張錯解釋了他的疑慮。
「喔。」他莞爾的點點頭,當作打招呼。
「阿龍,你後座那個吊掛的安全帽拿來。」
阿龍倒是乾脆,解下後,使勁拋給他,「待會贏了我,這帽子的租借費就省了。」
安全帽在張錯手中啪的落響,他笑道︰「死小子,你保護費收得那麼凶,這點小錢也要跟我計較。」
「現在不多索討一點,難不成等你去日本,永遠當個日本鬼子時才跟你討?呿,我又不是呆子。」他嘲諷一笑。
馮拾翠听見阿龍的話,心頭一震。
去日本?阿錯哥哥不是才從日本回來,難不成他以後將不再回來了嗎?
那她怎麼辦……
「發啥愣?快上來!阿龍這種人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當沒人車技撂得倒他。」張錯的口吻有別於在棋院的翩然穩重,而是一種斗志勃發的率性。
她連忙戴上安全帽,不安又期待的坐上這改裝的摩托車。
「小妹妹,把重心壓低,靠在阿錯背上,要不然你們兩個會摔車的。」阿龍說完,就搶先一步飛馳而去。
「抱緊了,拾翠。」張錯將她的手拉來環在自己腰際,油門一踩,跟著追逐阿龍的速度。
留在棋院幾年,這是馮拾翠第一次見到御風奔馳的張錯,當然也是第一次搭上他的摩托車。張錯的衣服是濕的,透著一股疏離的涼意,風在耳邊呼嘯,車身左傾右擺的穿梭車陣中,她死命的抱住他的腰,緊緊的。
她多害怕阿龍說的是真的,害怕張錯一去了日本就不再回來。
大雨下得滂沱,淋濕了兩個人,然而他的速度不減,整個車身宛若飛行似的飄蕩在柏油路上。
「會怕嗎?」張錯問。
「不怕。」她緊緊的環抱著他。
如果可以,她情願就這麼跟隨他的路,不管多寂寥,她都心甘情願。
張錯安全帽下的面容泛出一抹笑,加足馬力,陷入一種瘋狂邪放的追逐,挑戰著台灣的交通。
直到返回棋院後方的樹林,馮拾翠都還在興奮著,雖然她的身體因為雨水而冰涼。
「拾翠,踩著車子翻牆會吧?」張錯問。
「翻牆?」她愣了半晌,眼楮瞪大。「阿錯哥哥不回去嗎?」
「晚些,我跟阿龍還要去撞球場。」
翻牆啊!這件事兒她可是破天荒遇上,翻不翻得過去實在沒個準,況且她還穿著裙子欸。
「可是我……」她的臉逐漸彌漫著紅潮,不安的拉拉裙子。
「哈哈,小妹妹,我對你的小褲褲可沒興趣,除非你是穿蕾絲的。」阿龍穢笑著,「偷偷告訴我,是不是?」
「別胡說——」她臉紅得更是泛濫。
「阿龍,別鬧她。」張錯出聲解圍。
「好、好,不笑就不笑,這年頭說實話都不被欣賞,幸虧我馬子不是你這種乖寶寶高中生,要不然我一定會因為禁欲而亡。」阿龍催油門準備先行離開這片樹林,「欸,我在巷口等你。」
只剩她和張錯兩人,馮拾翠看看圍牆,一臉無奈。
「別怕,我扶著車子,不會倒的。」他努努下顎,催促她行動。
騎虎難下,她只好拎緊裙擺,極其狼狽的踩上車子的坐墊,艱困的攀爬起圍牆。
「踩上去後,一鼓作氣小心的往下跳。」他低頭叮嚀著,實在是不想偷窺她的白色小褲褲。
「喔。」
她歪七扭八的爬著,一腳構上了,一腳還在圍牆下擺蕩,他看不下去,只好從她臀上推了一把,好助她一臂之力。
「啊!」孰料,她一緊張,發出一聲尖叫,就這樣滾下牆的另一方,跌個四腳朝天。
「拾翠,你沒事吧?」他趕緊攀掛在圍牆上問。
「沒事……」她扯著狼狽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