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愛她嗎?還是仍沉迷于自己回憶中?
如果有朝一日她告訴他真相,說自己就是他的木蘭,恐怕他也還是愛那個回憶的她吧?
這就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男子?無論她做什麼都打動不了他,她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
「你走吧,」他冷冷地說,「我不會容許一個嫉妒心如此重的女子待在我的身邊,更不會帶她去紀州。」
她僵在原地,不想再受辱,想移動腳步離開他、離開這傷心之地,但雙腳卻不像自己的一般,怎麼也移動不了。
天空明明沒有下雪,為什麼她卻感到層層白雪覆蓋在身上,積壓得很厚很厚,冰封了她的人,也凍結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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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錚錚,他彈得用力,甚至彈破了手指,滲出血來。
然而,他卻不覺得疼。
他應該有一副鐵石心腸吧?否則怎麼想得出、做得出那樣的事情。
楚皓明看著灰色的天空,這個遲遲不下雪的冬天,卻比他二十年來經歷過的無數冬天還要冷。
「王爺,」丁勇小心翼翼捧著一個包裹站在門前,「還有什麼吩咐嗎?」
他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可說的?他寧可緘默不語。
「王爺真的沒有什麼話要轉達給小瑾姑娘?」
她現在一定恨死他了吧?即使有話,她能听得進去嗎?
就讓她恨他恨到底好了……
「如果小瑾姑娘問我,為什麼要送她東西,屬下該怎麼回答?」丁勇仍躑躅不去,再次問道。
「就說……」他沉默半晌,低低地答,「就說是對她的補償。」
「這個補償還真是巨大。」丁勇小聲嘀咕。
「你在說什麼?」楚皓明微微抬頭。
「可不是嗎?這是從太後宮里求來的東西,王爺能放下臉面去求太後,叫她親娘,真讓屬下不可思議,何況這東西如此貴重……」
「少廢話,快去!」眉—凝,他厲聲道。
丁勇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馱著包袱餃命而去。
琴聲再次響起,不疾不徐,楚皓明的思緒卻凌亂不堪。
他憶起昨天晚上在宮里的情景,憶起被他叫做娘親的太後當時愕然又驚喜的表情。
如果不是為了向她要東西,他可能不會這樣快就叫她娘親,一向倔強的他,這一次卻表現得像個惟利是圖的小人。
沒辦法,他需要一份禮物,而這一份禮物只有太後才有。
這份禮物,他要送給那個被他傷徹心肺的女子,做為小小的補償。
他真的不知該送她什麼才好,只是憶起她曾經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所以才決定把它們當成臨別的贈禮。
其實就算送盡天下所有的財寶,也抵消不了自己對她的傷害。
那一天,那個失蹤的泥人,其實是他自己藏了起來,卻誣陷是她拿走的。
他要她離開自己,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惟有傷了她的心,才能讓她對自己徹底死心。
否則,恐怕那傻丫頭還是會痴痴地愛他,直到海枯石爛。
但他要成親了,不能再給她愛情。
他一點也不愛她嗎?
不,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愛她,勝過木蘭。
木蘭只是一個影子,而她是他身邊活生生的人。
會說,會笑,會為他擔心,逗他高興,在他難過的時候給予安慰,在跟他吵架的時候流下珍珠股的眼淚。
沒有人不會被她打動,哪怕像他這樣的鐵石心腸。他承認自己已經移情別戀,承認自己是—個花心的小人,那又怎樣?
就因為太過愛她,所以不得不逼她離開。
此時的他什麼也不能給她,除了危險。
他要幫助皇兄復位,就必須參與危險,到時候的腥風血雨不可預料,他不能讓她在自己身邊擔驚又受怕。
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會理解他的無奈,除了像他這樣從小就在夾縫中求生的人才會懂得真的愛一個人,傾其所有給她的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而是離開她,即使犧牲自己、犧牲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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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熠熠,今天是楚皓明成親的日子。
娶一個從小就喜愛的女子,他卻沒有半點歡顏,反而眉心深鎖。
听著遠處傳來的吹打樂聲,推開新房的門,看見坐在床邊紅蓋遮面的新娘,他的腳下一直在遲疑。
「你總算來了,」新娘莞爾道,「已經過了三更,還以為你跟賓客們喝醉了,又或者後悔娶我,逃婚了。」
這是玩笑,他卻沒有笑,輕輕走到未來妻子的身邊,例行公事一般要掀開那紅蓋頭。
「等等!」新娘卻按住他的手,「皓明哥哥,我有話要說。」
「請講。」他一怔,客氣地回答。
「皓明哥哥,你從前不肯娶我,為什麼現在卻肯了?」
「因為……」他低頭斟酌答案。
「因為我爹爹暗中投靠了皇上,咱們兩派統一,所以可以共結連理了?」她笑著自問自答。
他不答,因為答案的確如此。
「我還以為從前你不肯娶我,是因為有了別的女人呢。」她又道。
他一怔,這一次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的確是有了別的女人,可惜,卻不是她說的那樣。
「皓明哥哥,你我分開了這許多年,你有別的心上人也不奇怪,請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她不死心繼續追問。
他思忖片刻,決定說實話。
夫妻之間,本來就應該坦誠,否則如何度過將來的幾十年?
「有。」他點頭。
「那為什麼你沒有跟她在—起?」
「因為……我不想讓她卷入腥風血雨的戰爭中。」低沉地道出心中的秘密。
「皓明哥哥,看來你真的是一點也不愛我——你倒舍得讓我卷入腥風血雨之中。」
既然他娶了誰,誰就會有麻煩,那他倒不惜讓她惹上麻煩。
「皓明哥哥,你對不愛的人就這麼狠心?」她在紅蓋頭底下打趣道。
「你跟她不同。」楚皓明終于開口解釋。
「有什麼不同?」
「你爹是丞相,所以,無論你嫁袷誰,將來遲早會因為你爹的關系,卷入戰爭。如今你嫁給了我,我既是皇上這邊的人,也是太後的親生兒子,所以將來如果朝中真的發生變故,都不會牽連到你。」
她一怔,不由得微微點頭。
看來,他果然考慮得周詳。他對身邊的女子,原來都是這樣細心地照顧,從每個角度來照顧她們的平安。
時至今日,她才完完全全明白他的心意,那樣隱蔽的心思,這個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懂得?
她慶幸自己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沒有賭氣,而是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相公,請揭蓋頭吧。」她嘆了一口氣,輕輕說。
楚皓明輕輕一掀,紅燭映耀下,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嬌顏,正對著自己巧笑倩兮。
砰的一聲,他如遇鬼魅般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了個四腳朝天。
「哈哈哈,活該!」木蘭拍手歡呼,「哼,誰讓你那天打我?這是報應!」
「你……」楚皓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我是在作夢嗎?」
「作夢?你看看痛不痛?」她大力踢了他一腳。
丙然很痛。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愛過的兩個女子居然合而為一?這就算是夢寐也難求的事情,居然讓他撞上了?
「幸虧本姑娘聰明,沒有上你的當!」木蘭差擦著腰嬌嗔,「那天一看你讓丁勇送來的東西,本姑娘就知道你愛我愛得很慘!」
「其實也沒有那麼慘。」他不禁苦笑。
「那可是從太後那里拿來的東西,你去求她,一定很不容易吧?有沒有叫她親娘啊?」她俯身嘻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