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些心思曲曲折折的,徐雪凝並不是不懂,而張靜今天肯賞臉喝湯,不過是沖著張讓的面子罷了。
但是無妨,打從婚禮過後,他們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間就該和睦互相照料,可惜她從前家中只有她這個獨生女,沒有其他的姐妹陪她,今後張靜也算是她的妹妹,她該有責任照顧她。
當張靜把碗里的湯喝得涓滴不剩,徐雪凝拉整她的被子,「以後小妹可以教嫂嫂畫圖嗎?」她指指她枕下的素描本。
「我畫的不好。」她迂回的推拒。
「誰說的?你畫的挺好的,等你身體好些,嫂嫂一定要請你當老師。」徐雪凝說的真誠。
靦腆的張靜悶不吭聲,徐雪凝只當她默許了。
「躺著睡會兒。」她轉身收拾著盅、碗,交給小文。
「哥哥會來看我嗎?」
她保證著。「當然。」
張靜總算釋懷的躺下休息。
若有所思的徐雪凝回給她一抹微笑,這對兄妹情感未免過于復雜了。
第三章
偌大的琴房里收拾的干淨、簡單,正中央的豪華鋼琴是父親生前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不管是夕陽西下、或是薄暮時分,這精心打造的琴房都可以一窺窗外錯落有致的美景。
原本是個最佳的練琴場所,然而徐雪凝卻心神不寧,坐在鋼琴前,她長吁短嘆只為著新婚丈夫。
沒來得及參加畢業典禮,她就披上婚紗嫁做馮婦,研究所的入學通知壓在琴譜下,她斟酌著該不該向張讓說。
思緒打亂節奏,荒腔走板的琴音實在不忍听聞,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胡亂瞎想里,琴房的門被猛烈的撞開。
徐雪凝馬上從鋼琴椅上嚇的轉過身來,琴音驟止。
是張讓,他氣急敗壞的震怒模樣叫她沒來由的心一慌。
「你……有事嗎?」原本期待看見他的心情,在乍見他凶惡的表情後,已然轉換為惴惴不安的疑慮。
張讓二話不說,一個跨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扯了近身。
「你對小靜做了什麼?我不是要你別到二樓去嗎?」他疾言厲色的吼著,態度咄咄逼人,叫徐雪凝完全模不清頭緒。
「我……我沒做什麼,只是去看了小妹一下。」她的手腕疼的發麻,可張讓卻緊揪著不放。
「你沒做什麼會讓她鬧肚子疼?小靜怎麼會需要送急診?」
「我……」
徐雪凝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張讓勃然大怒的一巴掌給打斷了,瓜子臉留下赭色的手痕,打得暈頭轉向的趴倒在地。
「下午,我只是喂小妹喝了煲湯。」她捂住發麻的臉,忍著痛說。
張讓怒不可遏的拿起鋼琴椅子作勢要往鋼琴上砸去。
「不要——」這是她心愛的琴,她視如命重的寶貝。想也不想,她用身體護住爸琴,椅子在撞到她的身體後彈向一旁,木頭材質的腳斷了一截,所幸鋼琴仍毫發未損。
「你在湯里下了藥是不是?」他沉下聲,眼露凶光的拽起她的手臂,「你為什麼要對小靜下手?所有的恩怨都是我們兩人的事,要是小靜有什麼意外,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你可以來看看你的忠僕會有什麼下場!」
甩下她,張讓蕭索冷峻的身影轉而離去,琴房的門冰冷的敞開。
徐雪凝埋首在掌心里,不斷的顫抖、啜泣,她真的被如此凶狠的張讓嚇到了,不敢置信這樣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這幾天來她所惦念的丈夫。
突然樓下傳來小文哀哭的聲音,當下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徐雪凝忍著痛三步並作兩步的急奔下樓。
「少爺,我真的不知道……」小文跪在大廳前,抽抽噎噎的哭花一張臉,縮著身體,顯然已被打著。
「不是她的錯!」徐雪凝毫不遲疑的從樓上奔來護住顫巍巍的小文,讓這無助的女孩躲在她懷里。
「少女乃女乃,我真的沒有下藥害靜小姐。沒有……」小文驚保失措的抱緊徐雪凝,不斷的澄清。
「我知道。」她也忍不住哽咽了。
「通通給我住嘴——」張讓威脅的低吼,「管家,把小文辭退了,我們張家不需要這樣的人。」
「少爺,求求你,小文不能走,小文丟了工作就沒地方去了,少爺……」小文跪趴在地上乞求著掌握生殺大權的張讓,「我真的沒有下藥害靜小姐生病,小文沒那個膽……」
大廳里,小文的哀求充斥著,大家都不敢幫小文求情。少爺平時雖還不至于苛刻下人,但是賞罰向來都是一板一眼的,誰也沒有說情的余地。
徐雪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好意會招來如此大的風波,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她把小文拖下水。給人當奴僕已經夠辛苦了,怎麼還可以因為不白之冤被趕出去?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做的,只要你答應放過小文,我願意接受所有的懲罰,這湯是我準備,雖然我不知道湯里為什麼會有不明的藥物,但是你別遷怒小文,都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錯……」徐雪凝痛哭失聲,她心如刀割,伏在地上跪求眼前的神,只為了得到饒恕。
「在大廳吵什麼?」張啟華面色凝重的出現在階梯上。
「老爺,我真的沒有害小姐……」小文聲嘶力竭的哭著。
張啟華皺眉看著一回家就鬧得風雲變色的兒子,「小姐的情況已經穩定,今天這事情到此為止,以後小姐的飲食都由容管家照料著,誰都不準插手。小文,把少女乃女乃扶回房去。」
「謝謝老爺、謝謝少爺。」小文知道自己又可以留下來,感激涕零。
「阿讓,到書房來。大家都去做事。」
張啟華、張讓相繼離去,侍女、奴僕依序退出,小文扶起徐雪凝步履蹣跚的往三樓去。
「少女乃女乃,你沒事吧?」取來濡濕的毛巾,她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徐雪凝布滿淚痕的臉,「你的臉都腫了。」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徐雪凝歉疚的說。
「沒有,要不是少女乃女乃挺身幫我,小文哪還能留下來伺候少女乃女乃。」小文又是一陣哽咽。
「你剛剛也挨打了吧?自己別忘了去擦藥,我沒事了,你下去吧。」
「謝謝少女乃女乃。」小文恭敬的離去。
徐雪凝嘆了口氣,試圖緩和先前的情緒,才止住的淚水又再度決堤。忍著臉上紅腫的疼,進浴室梳洗一身的狼狽。
此刻,她只覺得身心俱疲,從浴室出來後,不假思索便倒臥在被褥上睡去。
張讓走進多日未歸的房間,面對一室寂靜,按下牆上的電燈按鈕,只見床上人兒已然沉睡。
走上去看了她的睡容一眼,張讓按下通話鈕,「拿一袋冰塊進來。」
不一會兒,奴僕恭敬的送上冰塊,「少爺,你要的東西。」
張讓拎著那一袋冰塊踅向床鋪。
盤坐在床上,放輕力道將沉睡的徐雪凝移枕到自己的腿上,那袋冰塊就敷在她紅腫的臉頰上。「唔……」冰寒的溫度讓她身子瑟縮一下。
她緩緩睜開眼,睡眼朦朧地看見自己正枕在張讓的腿上,一時驚愕忙不迭的往後退去。
張讓冷冷的笑著,不在意她的舉動,徑自將手中冰袋交給她,「自己敷著。」說完便走進浴室。
嘩啦啦的水流聲傳來,徐雪凝回過神來,听話的將冰袋覆蓋在自己臉上,讓透徹的冰涼緩和臉上的紅腫。
他的善意來的十分突然。
徐雪凝臆測著張讓是否也有溫柔的一面,要不婚禮那天他絕對無法在人前演出那種深情款款的模樣,要不手上這袋冰又是為了什麼?
今天他不會在外頭留宿了吧?
打從他們結婚以來,這張雙人床始終只有她一人,讓她在這陌生的家庭里,一點依靠的對象也沒有,今天他可會留下來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