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忽地就整個人翻身往他撲上,跨坐在他的月復上,雙手蠻橫的揪起他的頭發,小臉俯下貼近他,眼神危險。
「我听見你那個像老妖婆一樣的娘喊他冠倫,還問他,璟斐下次出落日居的時刻?翟、璟、斐——他們談論的那個人是你吧?這個我連听都沒听過的名字……為什麼你不是叫作翟冠倫?我听過狐狸精們那樣喊過你好幾次,你也沒否認過……為什麼你竟然是叫這個名字?你這該死的,竟然連名字都是假的!對我來說,你還有什麼好信任的?你說啊啊啊——」琉夜氣奮的抓著他的頭猛搖晃,搖得他頭昏腦脹,一時分不出東南西北。
什麼冷靜、什麼自持,全自腦海里飛得無影無蹤。多年前沒讓她有發泄使潑的機會,多年後她一次補足了遺憾,不但差點讓他搖掉了腦袋,還捉起枕頭就往他身上一陣亂打。
她簡直氣極,當她知道這人竟連名字都不曾老實告知時,一種受人背叛的憤怒瞬間凌駕在理智之上,想都沒來得及想,就取了藏在手鏈于里的迷心散攙進他茶水里,然後憤然跟著爹爹回家。
當然知道自己當時的反應是沖動了些,可人在氣頭上,哪又能想到那麼多?
「你……」方才歡愛時意外探著了她的脈,才知她已失了武功,他不敢輕易回手或是抵抗,就怕會傷了她,可肚子又教她給壓坐著,也起不了身閃躲。只能蠢蠢的待在原處任由她發泄痛扁,姿態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兩手忙擋著她的花拳繡腿,嘴里也喊著︰「別……別打了……你冷靜點!」
鮑平些呀,他什麼時候對她說自己叫作翟冠倫或是什麼的?他只是沒否認、沒承認、明知她受人誤導也沒主動更正……好吧,他同意,其實這與欺騙並無什麼不同。
他嘗試對她解釋︰「我不是不告訴你呀,只是覺得沒必要多此一舉;畢竟落日居里從來就只有我跟小小在,根本沒人會叫到我的名字,就算後來多個你也是一樣。再者,我從未想過會有跟你分開的一天,更別提還隔了千里遠,在我全然不知又無從反抗的情況之下!」嚴格說來,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
琉夜停下動作,眉毛倒豎,語氣尖銳︰「你是說,這全是我的錯?」
可惡!她又給他一陣好打。
原想讓她消火;沒想到反是更加激怒了她。他有些無奈。
「停手好嗎?小東西,你要打死我了!」
這求饒似的句子是夸張了,憑她這點小小的力道當然傷不了他!他一個皮粗肉厚的大男人怎麼說都不可能讓這幾下花拳繡腿給傷了。
他只是心疼,擔心她會不會太過激動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
丙不其然,才沒多久呢,尹琉夜就已經氣喘吁吁的軟倒了,還因為不小心嗆著了氣,一時之間咳得停不下來,整張小臉是慘白的,看來真是可憐兮兮。
「噓,別激動、別激動……」無聲的嘆口氣,翟璟斐伸手將她抱進懷里輕拍著,柔聲安撫。
低眼望去,她的眼兒紅紅的,以為她是因為方才太過激動不小心去弄到,想抬起她的臉蛋幫她吹吹,卻不期然觸了滿掌濕。
「為什麼哭?」
「我沒哭,只是生氣。」她哭著反駁。
瞧她抹去眼淚的不服氣樣,翟璟斐忍不住地笑了。縱使過了這麼久,小東西還是小東西,冷靜的外表包裹著的,還是一顆直率的心。
「那就別氣。」他輕手為她拭去淚水,可才沒過多久,麗顏上又是濕意一片。他見了有些心疼,畢竟是第一次見她落淚。
「可你實在教人生氣。」琉夜啞聲抱怨著,眼淚又撲簌簌直冒。「教人很生氣、很生氣。」除了生氣他當年的隱瞞,也連這十年的相思一並在此時化成淚水宣泄而出。
可惡,她沒想要哭的!這樣她覺得很難堪,覺得自己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娃兒,可淚水硬是不給面子的直淌,她無力制止,干脆孩子氣的將眼淚、鼻涕全沾在他胸上,也要他置身事外不得。
他哭笑不得。
有沒有搞錯,他才是那個該生氣發飆的人哪,可現在卻搞得像自己是殺人放火該要被捉去千刀萬剮的那個?
「反省了嗎?」琉夜還在執著這個問題。
「反省了。」低頭看看濕黏一片的胸膛,只要想到不反省結果可能更慘,就不得不反省。
「認錯了嗎?」
「我認錯。」現在要他認罪也可以的。
「認真的嗎?」
「很認真、很認真。」也很無力、很無力。
「好吧,那我赦免你了。」
「謝主隆恩……我在想,你小時候一定沒學過『做賊喊捉賊』這句話吧?」
琉夜耳尖的听到他後半句的咕噥。
「什麼?」
「沒事。」他又嘆氣,大掌扶著她的後腦勺往自己胸口壓下,輕拍安撫著。
適才教她這麼一鬧,差點兒就忘了最重要的事。
自己不眠不休地入關趕到她身邊,可不是為了要跟她翻雲覆雨哪!
趁她半睡半醒之間,翟璟斐悄悄點了她的昏穴,隨後輕手搭上她縴腕間的脈搏,尋著當初意外渡進她身上的那只蠱蟲的血息,但……
沒有?
怎麼可能?!
他迅速將棉被拉開,細心審視她果裎不掩的身子,稍後,掌心貼上她心口,藉由肌膚的相觸,小心翼翼地將少許屬于自己獨特的氣灌進她體內,自胸口大穴起,緩緩走遍她全身百穴,行通所有大小血脈。
他再次確認了她的武功盡失,血氣明顯不足,體力大不如前,甚至她的心脈都較一般人來得虛弱,重點是……他找不到那只該存在的「赤絲血蠱」!
絕不可能!
他輸氣再探。
甚至因為輸進過多的蠱毒之氣讓昏睡中的她感到痛苦而逸出細吟,仍是不願停手。
他明確知道那只蠱蟲絕不可能在沒人操控的情況之下離開宿主的身上,只要他一天沒出手收回,那蠱蟲就不可能不在她身上……啊!對了……
他驀然想起前兩天夜里夜探美人山莊,被人攔阻之前,隱約听見幾句那孩子與她的對話……倏地心頭一緊。
假使事情真如他所猜測,那麼,那孩子可真吃足苦頭了呀……
「赤絲血蠱」本為陰蠱,若還在她身上就不算糟,只要辛苦地疼上一回,之後教蠱蟲認了主人,將不會再出現任何不適的狀況;可要是蠱蟲進入男子體內,又是那麼小的孩子……能存活到今,真算是難得的奇跡了。
咦?那是什麼痕跡?
他懷疑似的眯起了眼,緊盯著她兩只手腕不放。隨後便動手一一扳下佳人雙腕上叮叮咚咚掛了一長串的鐲子,一個接著一個順勢拋丟到床邊的地上,直到完全露出她兩只手臂……
「老天!」
看見她無掩的雙腕,他狠狠倒抽了好大一口氣。
數十道深淺不一的刀痕遍布她兩只手腕到手肘之間的肌膚,教那原本該是雪女敕無瑕的肌膚無一分完整。新舊不一的傷痕有些歷史已久,有些則是愈合不久,初生新肉,另外還有兩道像才劃傷,甚至都還滲著血色沒能愈合……
翟璟斐震驚得不能自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十章
「蠱,是你下的嗎?」
「什麼?」
正忙著處理琉夜手上傷口的翟璟斐訝然抬頭,對上她注視的黑眸。
她什麼時候醒來的?
「我身上的蠱,是你下的嗎?」她看著他,漆黑的眸心移也不移,仿佛要看入他的眼底、望進他的心里。徐緩而清晰的問語確定著什麼似的。
她這問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