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人好多,話好多,莫名其妙的心思好多,她覺得自己的頭疼得要炸掉了……
唉!今天的生意不好,回去又要看那婆子的臉色了。
那姑娘的又圓又翹,要是能讓我模上一把該有多好!
今天的人好多呀,真不知道小姐發什麼神經要上街來逛逛,真是苦了我這做丫頭的。嘖家里有錢有什麼了不起?裝成一副大家閨秀,其實早讓長工模上了床。
那位拿扇的少爺看起來好俊呀,比曉得娶妻了沒有?
巷口賣菜的俏寡婦果然是熱情如火呀,要不是仗著我一身的好體力,肯定今天爬不下床的就是我了。
嘿嘿嘿,今天又趁老板不注意藏點碎銀子起來,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攢一小筆錢了……
「姑娘失禮了,你要不要緊呢?」一位路人發現了倚在牆邊、臉色蒼白的縴細身影,好心的過來一探究竟。
咦,這麼標致的姑娘居然沒家人陪伴就獨自出門,豈不是上天給他的機會嗎?瞧她唇紅齒白的,就不知道身子還干不干淨?
好惡心!洛華退了一步,不著痕跡的避開男子的攙扶。
要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她不會以這身麻煩的裝扮示人。黑亮的長發難得的讓主人全數綰了起來,簡單的以一支木釵固定在腦後,獨留幾綹發絲自然地垂在粉頰邊,露出一張清艷動人的瓜子臉蛋。時下流行的低胸上衣讓她露出胸口一片白皙無暇的雪膚,寬大的腰帶束在胸沿下,堆出淺淺的,縴縴柳腰不盈一握,凹凸有致的身段就連女子見了也要又嫉又羨。
打從離開家族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做這樣柔性的裝扮。
「我相公就要來了,謝謝公子的好心。」拒絕了外表敦厚的男子,她垂眸抱著身子縮在路邊一排屋檐下窄小的空間里,忍耐著身體的不適持續著她的等待。雖然只是靜靜的佇立在一旁,不想引來任何人的注目,可姣好的面容卻教她平靜不得。
落單的美人兒總是引人注目。
好個騷娘子,怎麼沒人陪呢?是在等她的男人嗎?要是我是她漢子,肯定天天把她綁在床上快活,下不得地,哈!
嗤!大姑娘家獨自上街,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兒。
喲,不會又是個走投無路的小泵娘吧?瞧漂亮的,我可要好好盯著,要是她有什麼表示時,得趕快幾兩銀子把她買下,帶回我的紅粉樓里好好栽培栽培。
「嘔!」她臉色又白,以手捂口,貝齒咬得下唇都要沁出血珠來,一陣一陣強烈的惡心感不斷產生。
自小擁有的「心見」能力,讓周遭人的情緒總是以著不容拒絕的強勢進入她的腦海里,惡意的、不屑的、無法無天的、天馬行空的……每個人內心真實的聲音就是捂起耳朵也阻擋不了它們的存在。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情緒亂了她的神智,身體自然產生抗拒的反應,她覺得呼吸困難,好想吐……
都快忘了究竟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為了要躲過追捕的人,不得已毀了誓言,卸去偽裝睜了眼、開了口,卻因此失去了多年來為了走進人群而設下的精神防護牆。
到達東市二胡同了,怎麼不見她?會是我來晚了嗎,還是她又讓人帶走了?
未久,一陣急促的心念鑽進腦海里,她听著,神情不由得放松。知道他要再不來,自己就要撐不下去。
「尹——」
洛華呆了呆,眼睜睜看著他從自己面前走過去,一路不回頭。
般什麼?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又喊了聲︰「尹琉星——」
就見他回過頭來迅速掃視了一圈,然後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皺著眉頭就要再往原先的方向走去。
他他他……
洛華錯愕得差點月兌下鞋子扔過去!
很好,真的很好。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這一天到晚光會死纏著她瞎扯的家伙根本就沒認出她來!
「白痴。」
低啐了聲,很無力的承認了這樣的事實,也很認命的嘆了口氣。她稍微目測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握緊了藏在寬大袖子里的小手,帶著決心要上戰場的心情,毅然低頭走進人群里——
「晤!」誰知才走沒幾步,就讓個沒長眼的路人給撞上了。
糟糕!下意識的抬頭望向對方,卻冷不防的望入一雙陰郁的藍色眸子里,那眸心深處似壓抑著滿滿的戾氣。一時間來不及防備,對方心中強烈的情緒全數往自己流泄而來,那種深沉而無望的恨意幾乎就要弄亂了她的心神……洛華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那名陌生男子卻倏地伸手箝制住她的手腕。
「你?」他懷疑的盯著她的表情,直覺這女子似乎……看透了自己什麼。咦,她的眼?「銀眸?你是那族人?」他忍不住好奇的問。
「放開我!」洛華迅速垂下視線低聲喝斥,一時揮不開他有力的掌握。每每有不屬于自己的情緒強行進入心中時,總是讓她全身直起雞皮疙瘩;若是對方的情緒起伏太大,更是令她感到不適。
都怪尹琉星這呆子,對她視而不見,才讓她遇見了這等倒楣事。
一絲絲惱怒醞釀成一點點火氣,一點點火氣再燃燒成很多的氣憤,秀眉一皺,無視于陌生男子一臉詫異,轉頭便朝著不遠處那正跟小販打听的家伙吼去——
「尹琉星,你還不給我過來!」
「小腳姑娘?!」
遠遠就能瞧見那家伙倏然蒼白的緊張神情。很好,至少他還記得自己的聲音,沒真白痴到無藥可救的地步,要不,非要狠狠修理他一頓不可!
見他即刻飛奔而來,洛華總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無視于還身處人群當中,不管身前那名還捉著自己的手不放的陌生男子尚未離去,她松懈了緊繃的精神,身子一晃,便無力的軟倒而下。
那人的腳程一向跟他動嘴皮子的速度一樣快的,她放心的想著。然後,感受到的最後一個知覺是跌入一個很熟悉的懷抱當中。
算他識相,沒教她失望。
「千萬別……別讓任何人踫著我……我會難受……」
一交代完,神志隨即沉落,專心昏迷去。
※※※
沒想到這一昏,整整過了兩天兩夜,洛華才幽幽轉醒。
睜眼就見滿室的澄暈,細瞧才發現原來是薄薄的夕日余暉透過西面的小軒窗灑入房內,將屋內的擺設全照出了淺橘色的光彩,微暗的光線帶出一種平和靜謐的感覺。
但這……這是哪兒呀?
纏滿白色布條的小手吃力的拉起了帷帳的一角,一雙淺灰的眸瞳閃著疑惑的神色,粉女敕的菱唇微噘,她實在沒印象自己是怎麼到了這里的?
看起來不太像客棧哩,反倒像是一般人家的臥室。只是這戶人家八成是有錢得過分了,說得難听些,就是不把錢當錢看了。
她好奇的模了模身下綢緞縫制成的雲綠色床單,又伸手扯了扯閃著銀光的半透明床帳,腳邊床柱上嵌著的夜明珠足足有嬰孩拳頭般大小,就算再不識貨也該知道這並非一般的寶物,就連隨便一條桌巾看來也是價值不菲的高級布料;可偏偏這些高貴得讓人咋舌的物品又全刻意布置成簡樸的模樣兒,若不是明眼人,恐怕認不出這些珍稀的物品吧?
就好比桌上那個拿來充作燭台用的小缽,可是一向只供皇室使用的高級食器,缽兒邊繪上的一朵小金花是證據,平時拿來裝美宴佳肴的器皿,現今竟讓人拿來當燭台接燭淚,真不知該說糟踏還是別有創意?
「哈啾……咦?」驚訝的瞪著自個兒的身子,她慢了好幾拍才發現全身竟然光溜溜的一絲不掛。「怎麼會?」竟然有人動手月兌了她的衣服,而沒驚動她?這種事從未發生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