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玉淡瞥他一眼。「你當然不是愛貴妃。」
範舒行臉色頓時僵住。「沈小玉,你──」
沈小玉由與他相處三日下來的默契得知,他真的發火了。
「氣啥氣?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
疊完被,她打開衣櫃想替他選套衣服,可選了老半天,還是選不出來。
「罷了!要穿啥還是你自己斟酌吧!我對穿衣這方面實在沒轍。愛貴妃老嫌我替她挑件衣服挑到太陽下山了還沒挑出來,可沒辦法啊!誰教愛貴妃每套衣服都好美,不是花籠裙,便是百鳥裙,再不便是描金花紅裙,皇上賞給她的衣服怕是穿到下輩子也穿不完。」
範舒行忍不住好笑。「你這是在抱怨還是在炫耀?」
沈小玉踹了他一腳。「怎麼,你有意見不成?」
範舒行挑了挑眉。「沒有。」原來她不僅迷糊火爆又懶散,而且還毫無主見。
沈小玉不耐煩的揮揮手。「廢話少說,大五、洛叔和徐伯早早便起來在灶房里忙了,你這做老板的還賴在床上怎麼成?難道你不知道要管別人之前,自己得先以身作則嗎?你昨日要我努力工作,那你身為客棧老板更不能偷懶才是,快快快!前頭還等著你指揮呢!」
「我看你是為自己的偷懶鋪路吧!否則懶散如你,怎麼可能如此勤勞一大清早便闖進我房里喚我起床?」範舒行一眼便看穿她的把戲。
鱉計被識破,沈小玉是又尷尬又難堪。
「唉!少爺,您怎地這麼說呢?我哪里存著這種心思啊!我只是為你的福來客棧著想,雖然現在客棧生意不錯,可現在不錯不代表以後也不錯啊!所以我們總要未雨綢繆吧!」
範舒行環臂笑瞅著她。「未雨綢繆?」
沈小玉被他看得冷汗直流。「是啊!我說的句句實言、絕無虛假。本來嘛!人總是要有憂患意識的,一時好不代表一輩子好,我現在既然已經決定待在這里,自然也希望咱們客棧的生意蒸蒸日上嘍!喂!你作啥又這般瞧著我?我這可是肺腑之言耶!」
範舒行一臉打趣。「我只是好奇你在宮里都做些什麼?」
沈小玉脾氣暴躁的哼了聲。「自然是做事啊!不然還能做什麼?」
「問你啊!」
「自然是洗衣燒飯、掃地抹桌……」被他笑眼一看,她羞惱叫道︰「好好好,這些事我一件也沒做過,行了嗎?」
範舒行又是詫異又是好笑。「你真的是宮女,沒錯吧?」
「我是啊!」沈小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反駁道︰「身為宮女,這些事情的確要會沒錯,可我實在就是做不來呀!不是洗衣忘了晾衣,便是晾衣忘了收衣,結果大雨一下,才洗好的衣服便全泡湯了;再不便是才掃好園里的落葉卻忘了要用麻袋裝好,結果大風一吹又恢復原狀,而且落葉還吹進長廊里。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範舒行听完,再也忍不住的爆笑出聲。「你迷糊的事跡還是異于常人啊!莫怪你一出宮便掉了包袱,原來是有跡可哪!」
見他笑個沒完,沈小玉當場拉下臉。「你是幸災樂禍夠了沒?」
「我沒在幸災樂禍。」
「那你笑啥?」擺明了耍她,哼!
「我笑你可愛行嗎?」他笑聲依舊未歇,黑眸熠熠發亮。「真是我所見過最最迷糊的小丫頭,虧你還是宮女,而且一待十二年,半點雜事也不精,莫怪我訝異。」
沈小玉氣呼呼的哼了聲。「那是因為我跟了個好主子啊!」她刻意強調「好主子」這三個字。「我與愛貴妃情同姊妹,她從來未強迫我做任何事,我只消幫她倒倒茶、梳梳頭、捶捶肩便成了。你可別小看我,我梳頭的功夫可是一流的,任何復雜的形式我都可以梳得很好,就連皇上也曾夸過我有一手好技術呢!」
範舒行揶揄道︰「那你待在這里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听出他語氣里的嘲諷,沈小玉忍無可忍的又用力踹了他一腳。
「你笑話夠了沒?你以為我在唬弄你嗎?我又不像皇上一樣吃飽撐著做無聊事。我梳頭的功夫真的一流,你若不信,改天我便露一手給你瞧瞧,讓你不敢再小看我。」
在她自吹自擂的同時,範舒行也已梳洗打理完畢。
「真如此能干,就露一手給我瞧瞧,別老說大話。」
「你……真可惡!」
沈小玉氣惱的跺了下腳,氣呼呼的奪門而出。
範舒行仍站在原地,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
第三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句話,真可以說是沈小玉目前的最佳寫照了。
原以為來到了個好地方,可以好好的偷懶、好好的休息、好好的輕松一下,一件衣服也不用洗、一個碗也不用抹、連掃帚也不用拿,可誰知那範舒行像是和她作對似的,每每她好不容易得空想好好的偷個懶的時候,他便會像個鬼魅似的出現在她面前,彷佛不把她的魂給嚇飛不甘心似的。
「小玉,上菜嘍!」
滿心的不悅尚未埋怨完,灶房內已傳來徐伯呼喚的聲音,沈小玉挫敗的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放下手邊未完成的工作。
「來了。」
不過才走進灶房,一陣窒悶的燥熱便撲面而來,沈小玉當場倒退了幾步,額間的細汗已一滴滴的冒了出來。
「我的天!怎麼如此熱?」
掌廚的徐伯一見到她,立刻親切的笑了。
「灶房內總是如此,畢竟煎煮炒炸、炖蒸煲燙都少不了火,自然會比外頭燥熱了。小玉啊!你就忍忍吧!來,這邊這兩道菜是要送出去的,你問大五要送哪桌就行了。」
沈小玉無奈的端起那兩道菜走了出去。
「大五,菜來了。」
這頭的大五正忙著,沒空理會她,只瞟了她一眼立即道︰
「我忙著,你自個兒送去吧!那兩道菜是二號桌的客倌要的。」
滿心不悅的嘀咕了聲,沈小玉才將那兩道菜送至正等著用膳的客人面前,然後重新拾起角落邊的抹布,擦拭起幾張尚未清理完畢的桌椅。
「唉!原以為到了好地方,沒想到還是得干苦差事,這範舒行的宅笫看來如此大,一定非富即貴,他怎麼不請十個、二十個或三十個佣人呢?否則每每洗這些油膩的碗盤總洗得自己也一身油膩,我可不是為了這些才決定留下來的!」
「小玉,你的嘴巴又在碎碎念啥?」
耳邊突然響起大五的聲音,沈小玉嚇得險險將手中的抹布丟出去。
「臭大五,你很討厭哦!怎地和你老板一樣走路也不出個聲?你不知曉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大五壞壞的嘲諷︰「誰教你又神游太虛了?」
這個死大五,年紀比她小,對她說話卻連一點該有的禮貌也沒有!
「我神游太虛又如何?至少我手沒閑著,還是拚命的抹著桌子,你呢?方才不是頂忙的嗎?這會兒怎地有空跑到我面前來偷懶?小心我告訴少爺,屆時你便得卷鋪蓋走路,哼!」
大五朝她扮了個鬼臉,壓根兒就不理會她的威脅。
「那是不可能的,我娘和少爺他娘是手帕交,所以少爺才會帶我上京城來他的客棧里幫忙,我跟少爺的感情可是很好的,你不過是剛來的丫頭,少爺怎麼可能會听你的?」末了,他又扮了個鬼臉存心想氣死沈小玉。
「你這臭小子給我站住,別以為我好欺負,我是見你年紀小小,不與你一般見識,你真以為我怕了你嗎?」
尚未罵完,才來到前頭的範舒行已將她喚了過去。
「干嘛?」
見她臭著一張臉,範舒行一陣好笑。「誰又惹你了?瞧你嘴巴翹得可以吊十斤豬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