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參見王爺。」喬心這才想起嘮叨了半天還沒盡懊盡的禮數,連忙屈膝一跪。
「你抱著我妻子的貓,在她眼里,貓比我尊貴,所以,你不必對我下跪。」花亭風衣袖一抬,扶住了她的腕。
「呵——」喬心嬌笑出聲,「王爺,您真是我見過最寵妻子的男人,王妃想必長得很美吧?不知喬心何日能有幸一見?」
「喬心?」他的手再次一震,「你的名字是……喬心?」
「是。」
「喬心……喬心……」他低吟著,仿佛在琢磨著什麼,「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名字?」
「很普通的名字,讓王爺見笑了。」這家伙在嘀咕什麼?真讓人費解。
「你剛才說想見王妃?」他轉了話題。
「對對對,」喬心連連點頭,「可惜她這陣子不在府中,而我不久之後趕完了繡活就要出府去了。」
「你隨我來,我這就帶你去見見她。」花亭風轉身而去,引著她往西院里走。
「怎麼?王妃回來了?」她又吃了一驚。
對方不語,只默默地往里行去,跨過兩道拱門,穿過一道迂回的長廊,來到一間花樹纏繞的屋子。
「這就是王妃居住的房間嗎?」她探頭探腦,滿心好奇,「好漂亮呀……不過,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你想像中的是什麼樣子?」在長榻上坐下,花亭風定定地望著她。
他剛一坐下,立刻有侍女端來瓜果茶點,卷起窗邊竹簾,讓陽光透進來。
「我以為王妃的房間一定很華麗,像宮里一樣,可是……這兒雖然漂亮,卻布置得樸素清雅。」
「像宮里一樣?」他似乎抓住了她的語病,「你進過宮嗎?否則怎麼知道宮里是什麼模樣?」
「我當然沒進過宮啦,」喬心失笑,「但我可以想像呀,那戲文里、書文里,不都有對宮廷的描述嗎?」
「這屋里的一桌一椅,都是照王妃昌州娘家的擺設布置的,你……你覺得怎麼樣?」他再次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覺得怎麼樣有什麼所謂?只要王妃喜歡就好了。」她笑著聳了聳肩。
可她笑,他卻緊鎖眉頭,久久無話,一時間,氣氛尷尬。
「呃……王爺,您剛才不是說要引我見王妃的嗎?她人在哪兒呢?」清了清嗓子,喬心問。
「在那兒……」抬手一指,他指著牆上的一幅畫。
畫卷很長,足足有一個人高,畫中所繪的,也是跟真人一樣大小的仕女圖。
細細打量那仕女圖,只見畫中人雲鬢高聳,華服似水迤邐,可惜卻算不得美人,因為她……沒有容顏!
「咦?怎麼不畫完呢?」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喬心上前撫著畫卷,「多可惜呀!」
「她不在我身邊,叫我如何畫完?」花亭風回答的語調中似有微微的哽咽。
「原來這是王妃的畫像呀?!」她恍然大悟,「原來王妃並沒有回來,王爺領我見的……只是她的畫像而已?」
「你很聰明。」微微頷首,「那時候,我剛幫她畫了這幅畫,尚未完成的時候……她就走了,我只盼著她早點回來,否則看不見她的人,我無法作畫……」
「王爺是跟王妃吵架了吧?」喬心猜測。
「你怎麼知道?!」他身子一僵,突地站了起來,面色駭人。
「傻子都看得出來呀,」喬心努努嘴,「否則王爺提到王妃的時候,不會那樣傷感。」
「我的樣子很傷感嗎?」俊顏露出澀笑,「居然連傻子都看得出來?」
「放心吧,王妃遲早會回來的。」她連忙安慰。
「真的?你真覺得她遲早會回來?」不料,這隨口的一句安慰卻讓花亭風流露驚喜萬分的神情。
「王爺待王妃這樣好,她當然會回來。」
「你哪只眼楮見我待她好了?」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從這間屋子可以看得出。這屋子平時沒人住,卻保持得如此一塵不染,且任何閑雜人等都不得靠近……王爺有這樣的心思,天下的女子任憑是誰都會被感動的。」
她環顧四周,突然意外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這無意的一聲引起了花亭風的注意。
「這房里什麼都好,惟獨……」
「惟獨什麼?」
「惟獨那盆蘭花不太好。」她蹙眉指向窗邊垂掛的綠蔓。
「那花也我是妻子臨走前種下的……哪里不好?」花亭風不解。
「這蘭花的葉子一定好久都無人修剪了吧?蘭花的形狀要經常修剪才顯漂亮。」喬心說話之間,似乎出于一種改不了的習慣,她不自覺地一伸手,迅速將盆中余葉掐下了幾片,「看,這樣豈不是好些?」
嬌笑著回眸,卻撞上花亭風駭人的雙眸。
「你……」他死死地瞪著她,引得喬心心底一陣寒顫。
「民女該死!」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什麼,「民女不該隨便踫王妃的東西!」
壞了,壞了,這下會被拖出去砍頭嗎?俯子,微閉雙眼,她又驚又懼地等待對方發落,雙足不斷發抖。
本以為會听到一聲賜死的喝令,然而肅寂良久,就听見一平靜的聲音從頭頂飄來,「那些繡活完成之後,你願意留下來嗎?」
「呃?」喬心驚訝。
「你願意留下來做我府中的一名婢女嗎?當一名婢女總比你在外四處尋攬繡活強一點兒,至少以後一日三餐不用發愁,何況你不是想見王妃嗎?如果留下來,總能見著她的。」
「我……」仿佛天上掉下金子正好砸在她的腦袋上,喬心此刻有點暈陶陶的,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彷徨。
第二章
入府以來,喬心今天第一次得假出外探親。
其實,她在樂陽並沒有什麼親人,不過,有一個比親人更重要的人,一定得去見見。
蓖了馬車行駛到城東,踏入那間有名的客棧,二樓的廂房里,她要見的人早在那里等待。
「藍姊姊——」才推開房門,她便興高采烈地喊。
坐在紗簾後的女子正在輕輕撫琴,一身玄衣把蒼白的膚色襯得如雪冷酷。
不過,就算這女子再冷若冰霜,在喬心眼里,她永遠是她最最摯愛的「姊姊」。
當年,若沒有這個姊姊把她從山野中救起,供她吃穿,教會她一切,今天她也不知會流落到何方,或許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你來的時候,沒有人跟蹤你吧?」玄衣女子低聲詢問。
「怎麼可能?我又沒有在王府里做什麼可疑的事,他們暫時不會懷疑我的。」喬心笑咪咪的說。
「那倒未必……」女子的表情仍舊冷冷的,「花亭風這個人精明得很,你要處處小心。」
「藍姊姊,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派我潛入西誠王府到底所為何事了吧?」她滿心好奇。
「報仇。」
「報仇?」心中一驚,「為誰報仇?報什麼仇呀?」
「為我報仇。」玄衣女子淡淡答。
「藍姊姊……你、你跟王府里的人有仇呀?」喬心瞪大眼楮,越听越奇。
「對,」背轉身子,語調中滿是恨意,「花亭風——殺了我全家。」
「什麼?!」她難以置信,那樣溫文爾雅的翩翩佳公子,居然會如此心狠手辣?
不,她早該猜到的……看他毫不猶豫射殺那只無辜貓咪的時候,她就該猜到的……
喬心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西誠王花亭風本名納也亭風,是北梁國皇後的佷兒,三年前,他潛入我南周境內,以京城富賈的身份做掩飾,買通南周高官,替北梁國刺探情報……不料,我的父母無意中識破了他奸細的身份,于是,在一個雷雨之夜,他便將我全家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