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
「是呀!三姐近來又自創出一種繡法,可是還無法實際運用,所以她最近常常出門,大概是在煩惱這件事吧!」
步飛雲不由得皺起兩彎黛眉。「她的身子不好,怎麼你們三個不試著阻止她呢?」
步飛舞偷偷吐了下舌。「阻止不了呀!三姐脾氣固執得很,決定的事便很難改變,誰勸得動她呀!」
她嘆了口氣。「告訴爹了沒?」
「沒有。」
「知道她在哪兒嗎?」
三人對看了眼,有些心虛的垂下頭。
「不知道耶!三姐上哪兒又不說,我們看她身子滿好的,也不曾再發病,所以便沒攔著,就由她去了。」
步飛雲一听,當下氣壞。「你們這三個丫頭真是要不得,成天就只知道玩、消遣別人,自個兒的姐姐上哪兒去了卻不知道。」
步飛雨扁著嘴,委屈得不得了。「可大夫說三姐的身子已經好很多,就跟平常人差不多呀!只要不受刺激,根本不用擔心會發病嘛!」
「所以你們就不顧爹交代給你們的任務了?」
「這……」三人立刻知錯地垂下頭。
步飛月不忍的看了她們一眼,轉向仍憤怒不已的步飛雲。
「算了,咱們先別吵,還是把飛煙找回來再說。而且我們也毋需太擔心,飛煙會照顧好自個兒的。」
步飛雲只好放下手上的繡圖,起身吩咐︰「我們趕快通知下人分頭去找。」
「是。」
說完,六姐妹立刻急急忙忙的奔出涼亭尋找步飛煙去了。
位于步家莊後方的一處小草地上,五彩的繡線與尚未縫制成的繡圖散落一地,湖畔邊則立著一名正認真研讀書籍的美麗女子。
「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也;山取其鎮也;龍取其變也;華蟲取其文,會繪也;宗彝取其孝也;藻取其潔也;火取其明也;粉米取其養也;黼若斧形,取其斷也;敵為兩己相背,取其辯也。」
柔美悅耳的聲音伴隨著微風淡淡傳來,甜美得仿若天籟般。
「這些各具涵義的紋樣裝飾于帝王的服裝,喻示帝王如日月星辰,光照大地;如龍,應機布教,善于變化;如山,行雲布雨,鎮重四方;如華蟲之彩,文明有德;如虎蚯,有知深淺之智、威猛之德;如水藻,被水滌蕩,清爽潔淨;如火苗,炎炎日上;如粉米,供人生存,為萬物之依賴;如斧,切割果斷;如兩己相背。君臣相濟共事。」
突地,不知從何處揚起一陣風吹亂她頰邊的發,她漾起恬靜的笑,微抬柔荑,將覆于眼前的發絲輕輕掠去。
合上手里的書,她轉身離開湖畔,將散落在地上的繡圖撿起。一會兒後,拿著各色的繡線比畫著,不一會兒卻咬唇思索。
「這兒該用什麼針法好呢?」
她微蹙柳眉,小巧的貝齒輕咬著嫣紅的粉女敕唇瓣,一陣狂風又起,將她原本系于腰間的繡帕給吹遠了。
「啊,等等。」她急忙伸手想抓住繡帕,但頑皮的風兒硬是將它吹離她眼前,她有些急促的起身,提著裙擺心急的追著漸漸被風吹遠的繡帕。
「回來,回來呀!」那方繡帕可是娘親臨終前送給她的,不能掉呀!
追了好一會兒,她微撫胸口,有些急促的喘著氣,眼見繡帕被樹枝勾著,垂掛在樹梢間,她立時垮下一張精致的小臉。
「呀,這該怎麼拿下來好呢?」她站在樹下,有絲氣餒的仰頭望著卡在樹枝細縫間的繡帕,試著踮高小腳想取下繡帕,卻怎麼也勾不著。「不行,太高了。」
她下意識的咬緊下唇,原本粉女敕的唇瓣因而留下一排清晰的齒印,些微的細汗也因焦急而沁出她的額際。
就在她噙著淚、手足無措的望著那方繡帕之際,一只黝黑厚實的大手在此刻晃入她視線內,輕易的替她取下繡帕。
愣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伸出發顫的小手接過繡帕,又驚又喜。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她綻開燦爛的笑靨轉身欲道謝,正好迎上一張俊美剛毅的臉孔,她的心猛地一震,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她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只能眨著雙無措的水眸回望他。只是單純如她,根本沒有發現他的眼底深處也有著更甚于她的悸動與震撼。
他如火炬般灼熱的眼眸讓她迅速羞紅了臉,慌亂的垂下眼去。
「謝謝你。」
「舉手之勞。」他的目光絲毫沒放過她,聲音卻因她驚人的美而顯得略微沙啞。
察覺到他熾熱的眸光始終投注在自己身上,她慌亂的抬頭瞟了他一眼,那雙過于熱切的黑眸讓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像是沒發現她的緊張,他如鎖定住獵物似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你在這里做什麼?」
她嚇得倒退數步,呼吸開始紊亂。「我、我在……」
「住這兒附近?」
她胡亂的點點頭,心里有些慌,因為知道他一定正看著她,讓她已稍稍平復的心開始急躁起來。「我來這兒想……想事情。」
「想什麼?」
他一步步進逼,她則一步步後退。
「想繡法。」
她撫著胸口,感覺又慌又亂,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懂他為何用那種近似掠奪的眸光看她,也不懂他為何一副好像對她極有興趣的模樣。
終于,他發現到她的不對勁。「你好像很怕我。」
全然無措的感覺盈滿她的胸口,她幾乎要因無助而尖叫出聲,因為她知道他說得沒錯,她的確是怕他。「我、我要走了。」
見她欲轉身離去,他傾身攔住她。「真那麼怕我?」
她搖搖頭,連連後退,嚇得都快哭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以前就算是見著陌生人,她的反應也不會如此激動,可不知為何今日見了他,她就是下意識的怕起他來。
「我真的要走了。」
眼見他沒攔著自己,她正慶幸著,卻听到身後傳來他輕柔卻有力的聲音——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她的臉龐驀地激起一陣紅暈,心跳得飛快。
「記住,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次她沒再猶豫,提起裙擺飛奔離去。
就在步家因步飛煙的失蹤而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之際,就見她捧著滿懷的繡線與書籍,若無其事的踏進家門。
見著她,眾人全吁了口氣,總算安心。
步飛雲率先擔憂的問︰「飛煙,你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急壞了?」
本來還有些自責的步飛雨,這會兒終于可以松口氣。
「三姐,還好你回來了,要是你再不回來呀,我肯定會被大姐給罵臭頭。拜托你下次若要再出門,可別一聲也不吭,會嚇死人的。」
步飛影也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我們差點就要驚動爹了,倘若讓他知道我們沒看好你,他不剝了我們一層皮才怪。」
步飛煙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蒼白。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心細的步飛月瞧了出來,連忙將她扶進大廳坐下,然後倒杯熱茶給她。
「回來就好。我們不是怪你,只是擔心。大伙兒都小心翼翼地看顧著你的身子,你可不能有絲毫閃失,知道了嗎?」
她輕輕頷首,蒼白的臉總算有絲血色。「我明白,謝謝二姐關心。」
「你剛剛跑到哪兒去了?怎麼我們找遍大街小巷,就是沒瞧見你?」
步飛舞跑過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搓揉著,試圖暖和她的手,其他人也沒閑著,又是拿茶水又是遞暖爐的,讓步飛煙窩心不已。
「我到後頭的小湖去了。」
步飛雪恍然大悟。「原來你到那兒去了呀!難怪我們就是找不到。三姐,你也真是的,雖然已經初春,可天氣還是有些涼,你怎麼穿著件春衣就出門,也不怕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