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笨拙,請皇上治罪!」她深深伏在地上,不敢看對方震怒的臉。
然而,她卻只听到連串的笑聲。
「小蓮,你很像一個人。」笑聲漸息,南周帝忽然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三十年前朕還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問一個女孩子,朕英不英俊,朕當時愛慕于她,很希望可以得到她的一句贊揚,不料她卻給了朕好大的一個打擊。」
「她說皇上不英俊嗎?」文妲抬眸怯怯地道。
「何止不英俊,她還說我又胖又丑呢!」南周帝搖頭莞爾,「雖然這話傷人,可朕心里卻越發愛她,因為朕喜歡她的坦誠。」
「不知這是宮里的哪位娘娘呢?」如此可愛,她日後定要去見見。
「她不是朕的妻子,她嫁給了朕的兄弟。」
「啊」她大驚,「皇上您……怎麼沒把她給搶過來?」
「因為她不愛朕呀,嫌朕長得丑,在她心目中,天底下惟有朕的兄弟英俊無雙,世人都以為她是狐狸精,有意迷惑我們兄弟兩個,其實只是朕單戀她而已……朕心里尊敬她、愛惜她,把她當女神一般供奉,就連她的兒子,朕也十分疼愛。」
「她的兒子便是南敬王穆展顏吧?」文妲恍然大悟。
「怎麼?你知道?」南周帝一怔。
「臣妾亂猜的,皇上對南敬王的疼愛天下皆知,所以只要稍加聯想,便不難猜了。」
「你很機靈。」撫一撫她的頭,他輕輕道︰「朕往後會好好待你的。」
掌心觸到她額頭之際,她的身子不由得又是一僵。
「怎麼,怕朕今晚會跟你行房?」他十分明了這僵硬的姿勢意味著什麼。
「不,臣妾方才說過,只是覺得那樣……很奇怪。」
「小蓮,你方才跟朕說了實話,現在朕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你。」湊到她耳邊,他悄悄地說︰「朕年紀大了,已經不能把你怎麼樣了。」
「呃?」文妲瞪大眼楮。
「朕娶你,只是為了梁周兩國能夠修好,從今往後,你待在宮中陪朕說說話就可以了,其余那些讓你‘害怕’的事,通通不用做。」他微笑地瞧她驚呆的模樣。
「皇、皇上……」她腦中嗡嗡作響,仿佛耳朵失聰一般,不敢相信上天賜給自己的這份驚喜。
第二章
「鐵校尉,可否借一步說話?」
晨曦之中,鐵鷹騎著駿馬,正打算跨入宮門做日常的巡察,忽然听到有人喚他。
他抬眼望去,只見幾位朝中重臣佇立在宮牆邊,好似出了什麼攸關社稷的大事一般,臉上均帶著焦慮之色。
他立刻翻身下馬,上前行禮。
「不知幾位大人有何吩咐?」他詫異地問。
「鐵校尉,我等在此恭候多時了,有一件事務必得請鐵校尉幫忙才是。」幾位大臣連忙向他還禮。
「我?」鐵鷹更感愕然。
朝中權貴居然專程來請他這個御林軍統領幫助?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可以化解對方焦慮的能力。
但他為人一向不動聲色,縱有千般疑惑也能迅速收斂,只見他雙手輕輕一拱,爽快答道︰「倘若有卑職能效勞的地方,諸位大人盡避吩咐。」
幾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色中有難言之意,最後還是徐丞相清了清嗓子,代表大家開口,「鐵校尉,惠妃娘娘是你千里迢迢從北梁護送來的,不知迎親那一路上,你對她的為人有何了解?」
惠妃?
這兩個字使鐵鷹本已深邃的雙眸更添一絲幽深。
他們說的就是那個跟小荷容貌極似的女子嗎?
這段日子,他已經拚命不去听關于這個女子的種種傳聞,不去回憶在驛站相見的那個夜晚她冷酷的言語……他已經拚命說服自己,她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一切只是一個誤會,只是他認錯了人而已,可為何命運之神偏偏要捉弄他,要別人在他面前特意提起她?
「卑職雖然護送惠妃娘娘半月有余,可她終日坐在車內,自有婢女服侍,我一介男子,不便前去打擾,」鐵鷹穩住心中悸動回答,「所以卑職至今對她知之甚少。」
「鐵校尉,你可知道這惠妃閨名文妲,與歷史上那個鼎鼎大名的紅顏禍水其名只差一字,自她入宮以來,京中人人傳說,她是妲己轉世呀。」徐丞相煽言道。
「丞相多慮了吧,」他淡淡一笑,「名字相似而已,不足以迷信。」
「單是名字相似也就罷了,可嘆她的行為也與那妲己無異呀!」另一大臣接著補充。
「惠妃娘娘有什麼過失的行為嗎?」鐵鷹一怔。
「怎麼,鐵校尉常在宮中行走,關于她的傳聞一點兒也不知道?那惠妃自入宮當日起,便深得我皇寵愛,如今已到了恃寵而驕的地步了!」
「她仗著我皇厚待她,早起不去與太後及諸宮娘娘請安,晚膳不與三宮嬪妃同食,每逢我皇設宴之際,她便目中無人地掠越貴妃,佔據仙逝的皇後生前所坐位子,實在有違綱常呀!」又一大臣忿恨而言。
「而且宮中嬪妃無大事不可離宮,她卻手持我皇金牌,隨時出入紫禁宮門在京中閑逛,惹得街頭百姓議論紛紛。」
「她奢華無度,取驪山甘泉沐浴,擇女乃牛初乳洗臉,嫌棄我大周食物難咽,每日派快馬從北梁運來鮮食,勞民傷財啊!」
她……真的如此嗎?
鐵鷹每听一言,心中便猛跳一陣。
之前不是沒有听過關于她的非議,本以為是嬪妃嫉妒她得寵,口耳誤傳而已,如今卻見朝中重臣如此刻意批評,可見之前听到的一切並非流言。
「夏亡于妹喜,商亡于妲己,周亡于褒姒,如此下去,我朝恐會喪在此女的手中。」徐丞相聲音激顫地說。
「各位大人多慮了吧。」鐵鷹連忙道,「惠妃娘娘年紀還小,又貴為北梁公主,初入我朝宮廷,有任性之處也不是不能原諒的。」
不知為何,就算她與自己全無關系,他也情不自禁地想維護她幾分,誰讓她與小荷有一張那樣相似的臉……
「希望她只是一時任性而已,並非北梁帝派來專門毀我大周!」徐丞相憂心忡忡地搖頭,「我等老臣也曾在朝堂之上勸過我皇不要過于寵溺她,可我皇執意不听勸諫,迫于無奈,我等只得來求鐵校尉你。」
「我?」鐵鷹不解,「請問卑職有何可以效力的地方?」
「鐵校尉身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又與南敬王爺從小一塊長大,而南敬王爺是皇上最最寵愛的佷兒,所以……我等斗膽想請鐵校尉托南敬王,就惠妃之事向皇上進言幾句。」
這瞬間他終于明白眼前諸人的來意。
進言幾句?進何言?勸皇上不要再寵愛她嗎?
看著她有一張與小荷那樣相似的臉,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把她當成禍國妖姬,更不願意她失寵後在宮中寂寞渡日,他希望她能保持一點小女孩任性的快樂,卻又不至于招來過多的非議。
「鐵校尉,你看,又有人給惠妃送綢緞來了,」徐丞相指著遠遠一列捧著托盤的隊伍,憤慨道︰「真是無可救藥!」
「不過是給惠妃娘娘裁衣服的幾塊料子而已,老丞相不必如此介懷,卑職記得那日送到淑妃娘娘那兒的綢緞匹數,也與這些相差無幾。」鐵鷹勸慰。
「可人家淑妃娘娘確確實實是拿這些布匹裁衣服,惠妃卻是把它們當‘琴聲’!」徐丞相氣得五官都變了形。
「琴聲?」他一愣。
「惠妃娘娘說,絲綢撕裂的聲音最最好听,這些送到雅仙宮的布料,其實……其實是送到她面前撕毀的!」大臣們從旁解釋。
「什麼」愣怔的人不由得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