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師傅笑眯了眼,圓滾滾的大肚脯,配上個大光頭,活像個給人帶來福氣的彌勒佛。
「五丁包?」這不是她比賽時所做的包子嗎?
「是啊,這可是我們少爺研發出來的,本來只有三種口味,後來他覺得三種口味吃起來太沒味道了,所以又再多加兩種,你先別問,吃了你就知道。」康師傅先咬了一口,撲鼻的香味,立刻從康師傅的嘴邊溢了出來。
「可是這……不是要給刑部大人的嗎?」
「無所謂,少爺一向做得多,他說啊,人不分貧富貴賤,所以只要宮里或是哪位大人想要吃少爺親手做的點心,我們珍饈苑全部的員工,都能順便沾點光,享點口福。」說起岳楊對待員工的那份心,就足以讓全國各省著名的名廚,紛紛掏心挖肺也要為他賣命。
「你說……宮里頭和……很多做大官的大人,都指名要岳爺做點心?」天啊,她當時真是太高估自己,還敢夸下海口提出挑戰,現在想想,真是丟臉得很。
「是啊,連我做菜做了幾十年,都不得不佩服岳爺的手藝,先別說那麼多,你先嘗嘗看吧!」
惜竹光是看這五丁包的外觀,就夠讓她垂涎三尺了,不僅皮薄,連捧在手心的感覺,都能感受到那外皮綿密細致的舒服感,她再大大地咬上一口,那股碎肉與海鮮和筍子相揉合的香味,可說是美妙極了,滴滴的湯汁在口腔內整個散發出來,甜美的肉香佔滿她整個唇齒之間,不用過分碎咬,光用舌頭勻開,就能將所有的餡料給化開來……
「怎麼樣,好不好吃?」康師傅看她陶醉的樣子,心里早就知道答案。
這口味比起她做的,不知好吃上百倍,這樣的手藝,陶大人他們還讓她僅一分之差輸給岳楊,這分明是在替她保留自學心,要是真讓不相干的人來評分,她恐怕會輸得相當難看。
「天啊,這真是人間美味。」她吞下最後一口,還吮了吮手指,有點想再吃,但實在不好意思再跟康師傅要一個。
「要是覺得好吃,你就更應該專心跟岳爺學,像你們彩饌齋的羅師傅,就是岳爺教出來的。」康師傅說完,話鋒一轉,將未問完的話,接續問道︰「對了,你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到底在想些什麼,要不要說給康師傅听听啊?」
「我是想知道……」才剛挺起胸,準備好好抒發,念頭一轉,想到康師傅不過是個成天在油煙堆里做菜的大老粗,哪會真正明了她的心事,也就作罷,勁也提不上來。「算了,跟你講也沒用。」
「竹姑娘,你可別看我大老粗一個,我的心思可細膩的了,告訴你啊,會做菜的人大多都有一顆細致的心,就跟岳爺一樣,嗯,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問問岳爺的事啊?」
「我……我才不想知道他的事呢!反正他又不把我當一回事,我何必去知道他的事情。」她立刻搖頭否認。
「不把你當一回事,又怎會願意讓所有的師傅,將料理的手藝,全都傳授給你一人呢?」
「可是他跟別人說話,講到重點時,就遮遮掩掩不讓我知道,連我想要關心一下,都口氣惡劣地不許我再問,早知道來京城要受這種窩囊氣,我就死也不來。」她滔滔不絕,訴盡出自己委屈。
「也許……是講到十七格格的事,他不希望你擔心啊!」
「十七格格的事我也知道,不就是她喜歡那刀疤的,刀疤的不喜歡她,這種事有什麼不好讓我知道的。」一想到就嘔,老把她當成是長不大的丫頭,她只想表現出她的關心,這樣也被排拒在外。
「刀疤的?刀疤的是誰呀?」
「就是那個愛穿黑衣服的左將嘛,他人現在在蘇州,這我也認識啊!」
「左將?」康師傅被搞迷糊了。「你是說,十七格格喜歡……左將?」
「可不是嗎?不是她要左將當她的額駙嗎?」
雞同鴨講了老半天,康師傅這才明白是惜竹會錯意了。
「不是要左將當她的額駙,十七格格要的人,是我們家岳爺啊!」康師傅不曉得事情的輕重,更不清楚岳楊和惜竹之間微妙的關系,就這麼一根腸子通到底,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
「你……你是說……十七格格要逼婚的對象是岳楊?!」突然間,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從她天靈蓋劈了下來,她怎麼那麼單純,都沒想到過十七格格想要的對象,竟會是岳楊。
「怎麼?這件事岳爺沒告訴你嗎?」康師傅見她臉色慘白,眼神也出現不對勁,內心焦急得不知所措。
敝不得……怪不得講到重點時,就全收嘴,原來是不想讓她知道。
她再也按捺不住,轉身便往外頭而去,康師傅發現事態嚴重,也跟著追出去,怎奈體型和惜竹差得太多,一追到廚房外,對方早已跑得不見人影。
「唉喲,我這大嘴巴,教她做菜就做菜,沒事跟她聊那麼多做什麼呢?」康師傅自掌耳光,他應該猜想得出來,岳爺不讓她知道,一定有他的顧忌,這下好了,捅出大紕漏,這下看他如何善後?
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她听到十七格格逼迫迎親的對象竟是岳楊時,她就不知所措,腦子里亂糟糟的一片,心里頭慌急了。
這些日子,他總是在她身邊,不管是斗斗嘴,還是教她做點心也好,那種有他在身邊的感覺,讓她早已成為習慣,她想要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睡覺前,也能看著他的身影在的眼皮下消失,他不是說要教她做點心的嗎?怎麼把她騙到京城就撒手不管了呢?
大姐曾經三令五申告訴他,要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言猶在耳,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忘得一干二淨,雖說她有時不講理了點,但……但那些不過是嘴巴上說說,哪一回她當真過了,要是她真的當真,還會跟他來京城嗎?
他這個大豬頭,怎麼能這樣對待她!
好不容易來到他的寢居,里頭還亮著盞微弱的小油燈,岳楊打開另一頭的窗戶,看著外頭早升的月亮,雙手背在後頭,一副若有所思樣。
一陣勁風吹過,正好替惜竹將房門給吹了開來,岳楊回頭一看,一個嬌小的人影佇立在門檻外,抽抽噎噎的聲音,讓人听了心都酸了起來。
「嗚……我知道我有時候很不講理,但是出了這種事,你也不能什麼話都不說,把我蒙在鼓里啊!」一進屋里,連個開頭都沒有,听得岳楊是滿頭霧水。
她直接撲進他懷里,並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只覺得她的身子不停顫抖,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先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是不是你不夠認真,讓康師傅給罵了?」他將她的頭抬起,用衣袖為她拭去淚水。
惜竹搖了搖頭,自己還用手抹臉,這一抹,把淡淡的一抹胭脂給糊得像只小花貓。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盡避告訴我,我一定替你解決。」
他心中老忐忑不安,有預感她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和十七格格的事。
「我問你,要是……要是十七格格,非要你娶她,你會答應嗎?」她緊張地頻頻咬唇,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她快要有失去岳楊的感覺。
這句話果真像一把劍,不偏不倚地插進他胸口,他應該早些提醒康師傅,這件事想必是從他嘴里灌出去的。
「傻丫頭,她那麼蠻橫不講理,我怎麼可能會娶她為妻呢?」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即使要他這條命,他一樣不會乖乖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