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開羅與台灣的越洋電話正在熱線中。
「寶貝兒子啊,你一定要听媽的話,媽告訴你的絕對沒錯,你乖,先把手邊工作放下,好好找個女人交往交往,听見了沒?」
「哦……」
「真不懂你為什麼就愛模死人的東西,唉喲,我就曉得一定是踫那些不干淨的東西踫久了,人才會跟著帶衰,早知道你會這樣,就不讓你去念那考什麼東西來著,我早告訴你爸,沒事當個撿骨師干麼啊……」
「嗯……」
「喂,寶貝兒子啊,是考什麼來著……」
「喔……」
「毓夫,你別在那邊哦呀嗯的,媽在說話你有沒有听見!」
秦似蜜粗嗄的嗓門一喊,當場讓孔毓夫差點掉落床下。
「媽,你知不知道現在這里是半夜,你讓我好好睡個覺行不行,明天有個新的古墓要進行探勘,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他搔了搔凌亂的黑發,小麥的膚色全是拜在沙漠中工作所賜。
「重要?有什麼事比你趕緊娶個女人回來給媽看還要重要?你姑姑現在到維也納你大哥那邊去,萬一你大哥在那邊先有個結婚的對象,那你就來不及了!」就怕孔秧熙還真捷足先登一步,不過秦似蜜很了解他的個性,應該還不至于那麼快才對,不過凡事總不能太過樂觀,臨時陰溝里翻船就慘了。
惺忪的眼仍帶著七分睡意,他隱隱約約听到老媽說什麼來不來得及的話,反正現在除了他的那些木乃伊之外,其他的東西對他而言都引不起他半點興趣。
「來不及就算了,有什麼大了不起的……啊哦……」他打了個大呵欠,對于老媽的疲勞轟炸他快要招架不住。
今天和一群考古學家進行完一座新墓探勘後,早就快要累壞了,哪還有精神听老媽說那些引不起他興趣的話。
「我看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要再這樣下去,你老爸就不會把大部份的財產分給你,這樣一來,我們母子就只能分到一點點塞牙縫,到時候我就要看你大媽和三媽的臉色,你忍心嗎?」
秦似蜜哭得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反觀電話那頭,靜得像在午夜的山林,再也听不到對方發出一些聲響,只是偶爾傳來幾道打鼾聲,規律且綿長地傳進秦似蜜的耳里。
「毓夫……你究竟有沒有在听啊……毓夫……我真快被你這孩子給氣死……」
無線話筒垂落在毓夫的月復間,他坐靠在床上,頭斜側一旁,俊美的五官在睡眠的狀態下,仍具有靈氣之美。
凌晨三點十分,在寂靜神秘的開羅城里,有著一位身價上億的考古小開,正舒服地睡在他阿拉伯般的華麗宮殿里。
他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冒險家,也是個精通古文明的考古學家,更是擅長各種交通工具的專家,除此之外——他對什麼都提不起半點興趣。
包別提要娶妻生子這回事了。
第一章
七月盛夏
「天啊,這是什麼鬼天氣,熱死我了!」一名戴著圓框眼鏡,並剪了一項齊眉小畢呆頭的大學生,正不停用濕毛巾擦拭自己發燙的頸部。
「現在是下午五點,如果你連此刻的溫度都沒辦法接受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買張機票回美國,在家吹冷氣吃冰還來得實際!」毓夫俯看一旁個頭不到他肩膀的家伙,在文明世界養尊處優慣的小孩,是很難體會出考古學家的辛苦。
「孔老大,說著玩的,你可別介意啊!」薛大冠一笑帶過,他可不敢在孔毓夫面前說熱喊累。
在台灣就讀人類學,然後到哈佛轉念考古學,為了要交出畢業論文,薛大冠給自己三個月的時間,千里迢迢從美國來到埃及,透過很多關系才找到在埃及擔任文化部研究員的孔毓夫,本來要跟他在木乃伊實驗室里實習研究,卻剛好踫到在路克索這地方發現有新墓開挖,因此也就順理成章當起孔毓夫的助理了。
「在還沒正式出發前,有三件事我必須先說在前頭,一,你要不怕太陽;二,你要不怕一些奇奇怪怪的昆蟲;三,你要不怕……」毓夫將他的耳朵拉到嘴邊。「鬼!」
薛大冠一听,整個脖子全縮短了三寸。
「你說真的還假的?」
「沒听過有些墳墓是受了法老王的詛咒嗎?以往有些墳墓在開挖時,很多工人都會在無預警的狀態下,被活活埋在里頭,那些被冤死的魂魄就會在古墓里徘徊不去,像這回開挖的新墳,听說一開始就已經不怎麼順利了……」毓夫說得活靈活現,听得薛大冠額冒冷汗,萌生退念。
「照你這麼說,每個新墳都會有冤死的魂魄在里頭嘍?」從未見過世面的薛大冠,正猶豫著自己這份論文該如何寫起。
「幾乎是……」他看他嚇得兩排牙齒不停打顫,認為這玩笑最好別再開下去,立刻爽朗地大笑起來。「瞧你沒膽成這樣,怎麼跟我去冒險,真是的!」
毓夫呵呵笑著,這薛大冠社會經驗太過生女敕,跟在他身邊的這三個月,最好再磨練磨練,至少要讓他像個男孩子,對自己也是一項很不錯的成就啊!
這時,他不免拿起表來看了看,都快五點半了,康納瑞教授怎麼還沒來,說好他開吉普車,三人一同前往路克索的,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的蹤影。
苞一個快要六十歲的老先生一同工作,效率兩字千萬不能太過苛求。
「從開羅到路克索搭火車不是比較舒適嗎?為何這位康教授還要自己開車?」薛大冠對這樣取繁棄簡的動作,感到莫大懷疑。
「對了,忘了提醒你,這康教授性情是出了名的古怪,所有探勘古墓的工作,他都要用他自己習慣的工具,一大堆精密的儀器都由他自英國帶來,並不願意假手他人。」除了一台吉普車外,後頭還拖曳著一台專載他私人用品的小拖車。
這樣一大堆的東西,全部都是無法離開他視線範圍的,叫他怎麼放心去搭火車呢?
這位康納瑞教授跟他一塊共事有兩年了,他是英國牛津大學專研古埃及文物的教授,兩人曾一同參與哈斯普蘇女王神殿內的木乃伊研究工作,因此,對于彼此的脾氣早已是了若指掌。
兩人可說是互相吸引,又互看不順眼。
主要是毓夫豪邁灑月兌的個性,踫上陰沉老練的康納瑞,搭在一塊,實屬一對奇妙的組合。
不過也由于兩人在學術及專業領域上的地位無人能及,于是也就這樣培養出默契,成為一對絕妙的工作拍檔。
每次只要一有新出土的文物發現,這兩位國寶級的人物自是立刻受到埃及政府當局的通知,前往第一現場進行探勘研究的工作。
只不過,今天現象出現一些反常,平常兩人相約好的香草大街上,卻遲遲不見康納瑞教授的蹤影……
反倒是——
「別跑,你這壞小孩,要是讓我抓到,我絕不會放過你……」
從香草大街的左側,突然傳出一道熟悉的中文聲音,很快地,便看到一位體型瘦小,黑臉光腳的小孩跑過他們眼前。
十秒後,後頭一位打扮時髦,皮膚白皙,同樣也是光腳的妙齡女郎,火速奔過他們面前,兩人一前一後追逐著,響亮的追賊聲在開羅市的大街上響了開來。
「真是活該,就愛打扮得光鮮亮麗,才會被人家當做肥羊。」薛大冠咕噥著,這本來嘛,不管到哪個國家都別太過招搖,不然會被當做下手的目標也不足為奇。
「不要在那邊幸災樂禍,要換成那女孩是你姐或你妹,你還會這樣說嗎?」事不關己漠不關心,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