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百姓們全都低著頭,雙手合十,沒有一個人開口為明月求情,因為事關青河境內,包括兩個郡、十多個縣、還有數十個大小村子、兩萬多人的身家財產安全,只好遮住眼楮和耳朵,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到。
待明月看清崖岸下是條寬闊湍急的河流,還有許多大小石頭,就算她會游泳,掉下去還是會死的。
「哇!」有人從後面用力一推,明月便往前栽了。
盡避她有玩高空彈跳的經驗,不過這次可沒有安全措施,頓時嚇得心髒緊縮,只能閉上眼皮……
阿爸、阿母……
明月在心中大叫著,腦海里突然出現好多畫面,一下子就認出是她去玩高空彈跳的那座橋,好多警察和搜救人員都在現場,還有她的父母也來了——
「我沒有騙你,她真的在半空中消失了……」
「我們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她就這麼不見了……」
好幾個警察在詢問目擊者的說法,不過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在橋下的十幾名搜救人員已經找了快二十四小時,還是遍尋不著傷者,甚至連遺體也沒有發現。
「高先生、高太太不要擔心,搜救人員會努力在黃金七十二小時內找到你們的女兒……」警察好心地安慰這對年邁的夫妻。
「我們明月是被菩薩帶走,你們找不到的……」
「她來這世上當我們女兒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老夫妻倆緊握著彼此的手,布著皺紋的眼角閃著淚光,不過嘴角卻泛著笑意,因為他們知道女兒並沒有死,只是依照菩薩的指示,去履行她第二個使命。
原來她的第一個使命已經完成了……
阿爸、阿母,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
幾乎在和河面發生撞擊的一剎那,明月便失去了意識。
當明月再度睜開眼皮,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發現自己躺在鋪滿大小石子的河床上,于是坐起身,捏了下臉頰,確定會痛。
「我還活著?我沒有死?」她大喜過望地跳起來,盡避身上的新娘喜服又濕又髒,不過手腳完好無缺才是重點。「人類果然是潛力無窮,可以靠自己的求生意志,從那麼湍急的河水里爬上來……」
她馬上合掌,看著天上,一臉虔敬地說︰「感謝菩薩保佑。」
「……你感謝錯人了。」
一個有些傲慢、有些輕蔑,可是聲線卻富有磁性、而且好听到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男中音陡地響起,把明月嚇了一大跳。
只見突然憑空出現的男人大約二十五、六歲,頭上戴著……明月絞盡腦汁地回想教科書上讀到的,有點類似遠游冠,再用兩條細繩綁在下顎,不過又不完全相像,反正這里是平行世界,什麼事都有,什麼事也都不奇怪,倒是他身上穿的袍服繡工精美華麗,領口、袖口部分還有菱紋花邊,束腰上更系了好幾串玉佩掛飾,盛裝打扮出現在這種地方還真有些突兀。
「你是誰?」她警覺地開口。
自從喝了那杯被人下了藥的茶水,明月才開始有了防人之心,畢竟現在身處異地,求助無門,還是小心為妙。
男中音的主人……寒璟兩手擱在腰後,下巴微微上仰,高高在上地睥睨她道︰「你真的看得見我?」
「嗄?」明月一怔。
寒璟抬了抬下巴。「我在問你話!」
「呃……」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通常會這麼問我的人,不是神就是佛……咦?還真有點面熟……」
這個發現讓明月不禁上前一步,想將對方的長相看個仔細。
「到底在什麼地方看過……」她口中嘀咕著,不禁又想這個男人也未免長得太好看……套句網路用語,就是太妖孽了。
明月這下不得不仔細打量一番,只見冠帽下方是兩道濃黑入鬢的劍眉、深邃的雙眼皮讓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她還真的很少見到有男人的睫毛又密又長,只不過兩丸黑眼珠盯著人看時有些嘲弄、有些無禮,好像他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自己不過是個小老百姓,根本不放在眼里。再來,位在臉孔中央的是一管高挺的鼻梁,再配上兩片厚薄適中的唇瓣,不只五官比例完美,連高大健壯的身材更是那些當紅的韓國男藝人比不上的,如果他的眼神能深情一點、說話口氣再溫柔一點,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師女乃殺手」了。
「你真的看得見我。」這次他很肯定了。
「是看得見沒錯,請問……怎麼稱呼?」明月把他從頭看到腳,神佛太多,她沒辦法全部記住。
「按照百姓的說法,我便是他們口中的河神。」盡避他根本不承認。
聞言,明月嘴巴頓時張得好大。「你……你就是河神?看你長得人模人樣,想不到這麼,簡直是人面獸心,居然每十年就要百姓貢獻一個閨女給你……」
第1章(2)
「放肆!」他大聲斥喝。
「放肆你個頭!」她可一點都沒在怕。「人家把女兒養到那麼大,卻白白便宜了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當父母的心會有多痛?」
「那是百姓們自作聰明,我可從來不曾要求過他們進獻閨女。」寒璟嗤哼一聲。「別把這筆爛帳算在我頭上!」
明月不信地斜睨。「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止?為什麼不現身告訴那些百姓,要他們以後不要再把誰家的女兒丟進河里?」
「百姓的愚蠢和無知又與我何干?」
她听得很刺耳。「你是河神,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那不過是兩百年前一時無聊,打跑了在青河沿岸興風作浪的惡蛟,讓一名具有通天眼的百姓看到,便把這事傳揚開來,還自作主張的塑了石雕和畫像,讓所有的人供奉我為河神。」寒璟低哼一聲。「我可從來不想當!」
「原來是接受了眾生的香火才成為神,這也是一種恩惠,就該好好地報答他們才對。」明月想起曾經有土地公這麼跟她說過,所謂的神就是鬼道中的有福德者,或是對國家或人類有貢獻,為了追思其恩澤,而被立廟祭祀。
寒璟發出低嗤。「那麼我救了你一命,是否也該回報?」
「要我怎麼回報?」話才出口,明月想到什麼,連忙抓著衣襟,退後兩步,語帶防備。「你可別想亂來!」
「比你美的女人,我不知見過多少,又怎麼可能對一株貌不起眼的小草動了心,大可不必擔心你的貞潔。」他話說得嘲諷。
「這個男人……不是,這個河神說話有夠毒的……」
「跟我來!」
明月一面咕噥,一面跟著走了兩步,差點被垂地的袍擺絆了一跤。「這身衣服有夠笨重,連路都不能好好走……」
「瞧你一身狼狽,看來真是可笑。」寒璟右手一揮,就讓明月從頭到腳的穿著打扮全變了。
她模了模腦後的發髻,似乎還插了簪子,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襦裙。「當神還真是方便,想變什麼就變什麼……」一面說還一面好奇地掀起裙子,想知道里頭穿了什麼。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瞠大俊目,可沒見過哪個姑娘家當著男人的面有如此不莊重的舉止。
「沒什麼。」明月趕緊把裙子整理好。
寒璟不禁有些疑惑地斜睨,盡避這兩百年來,百姓們送來的那些閨女,他從來不曾多看一眼,也一向冷眼旁觀,她們是生是死都與自己無關,這回難得破了例,才注意到這個女人在獲救之後,既不哭也不鬧,更別說有一絲害怕了,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要慢吞吞的,快跟我來。」他啟唇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