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了,全部人的年紀加起來都快一千歲了,我的天啊,哭成這樣成何體統。」淚水迷了她的眼,可就是千萬不能掉下來,一掉下來,全部的人都會哭成一片,那還像話嗎?「茜婭,留下來,不要姑女乃女乃一說,你連替自己爭取權利的機會都放棄,我們丟了這條老命也會挺你到底,反正最壞的打算不過是……再回老人院嘛,又不是非得看姑女乃女乃的臉色吃飯。」史密斯太太忍著痛風導致的腳痛,蹣跚地走到她面前。
「是啊是啊,有你在的日子,這里每天都像是天堂,處處充滿笑聲。」
「我小孫女也好想再看看你,你就留下來,這次我會多做些核桃糕,你可以陪她一塊吃……」
「對啦對啦,你教的那些什麼內丹、外丹功的,我還沒學會,不管,你不把我教會,說什麼都不會讓你離開……」
大家把陸茜婭團團圍住,沒有一個人舍得讓這樣一個好女孩遠離,只怕不止他們心里難受,少爺的心情應該也好不到哪去。
同時目睹這一幕的,還有在二樓客房的兩個人,他們隔著玻璃窗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斯科洛,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錯了?」孔乃箏偎著窗,語重心長地問身後的老總管。
斯科洛想了會,才輕輕道︰「姑女乃女乃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少爺好,這沒有什麼對與錯,不過恕老奴斗膽說一句,茜婭小姐當初來的時候我也看不順眼,但當她漸漸在少爺的愛與教導中改變後,確實不可同日而語。」
「你相信本性這種東西會改變嗎?孔家是個什麼樣的望族,你不是不知道,將來萬一在重要場合,她突然按捺不住,失了禮數壞了規矩,我是不是該負很大的責任?」她依舊是一張肅然的臉,受到哥哥所托,她不能不謹慎行事。
「姑女乃女乃說的是,但無論如何,老奴還是懇求您,給茜婭小姐一個機會,否則……受傷最深的,我怕不是茜婭小姐。」斯科洛點到為止,很多事不是他這個下人可以左右的。
而孔乃箏也非愚人,怎會听不出他話中的含意。
「我曉得了,我會再慎重考慮看看。」她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向他。「秧熙呢?」
「少爺說他去找會計師,听說對方查出柯迪笙有好幾筆流向不明的賬目,至于詳情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孔乃箏明白他是為誰而忙,他願意為愛這般付出,她是不是該給他們一個機會,別逼得太絕呢?
秧熙的幸福,不該斷送在她手中,從玻璃窗探望出去,那個受到大家愛戴的小女孩,她是不是該多花點時間跟她相處,再作出客觀的評斷?
「你替我聯絡一下方綢女士來喝下午茶,還有等她來的時候,讓茜婭一起跟她到我房間,我有話要跟她們談談。」
斯科洛一听,不禁喜上眉梢,連聲說好,腳步如騰雲般,火速地沖到花園去。
經過幾名查賬員通力合作,終于將「不老居」近兩年內大大小小的收支明細,理出一個簡單的報表。
當助理將匯整好的資料交到費爾手中,經過他深思熟慮評斷之後,大致上可尋出些許端倪。
「很多賬目雖然都經過變更細目而看來較為合理,但仔細思考還是疑點重重。」費爾戴起眼鏡,將袖子一卷,抱起最有可疑的幾本賬簿放在桌上,並指給孔秧熙看。
在高倍桌燈照射下,筆筆賬目都清清楚楚地羅列在他眼前,順著費爾手中鋼筆所指之處,幾條較為詭異的細目都被紅線圈選起來。
「你看,這筆新增的工程款項就令人十分質疑,整個工程期只有短短一年,但你看這……」他指出第一筆頭期款。「照常理研判,一般工程頭期款只需支付總工程款的二到三成即可,可是,他卻把上半年政府所補助的資金和慕款所得,拿去支付近九成的款項,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嗎?」
孔秧熙冷靜分析著費爾的話,不多時,他大膽做出個假設。
「若我猜得沒錯,這筆款項一定被他先行挪用,拿去做他私人的投資。」那家伙就愛做短線操作,投機取巧的事他向來熱衷不已。
「我也這麼想,他以為獲利之後,再付三四成左右的工程款,這樣他就有很多資金可供運用,如果他能繼續獲利,到後來所要支付的龐大尾款,也就不必緊張了。」費爾搖搖頭笑著說︰「他太過異想天開,投資並不是每回都能讓他如願以償。」
「所以你懷疑他在投資失敗後,哪來的錢補這個洞,才能讓賬面好看。」
「還記得你上回參加查德曼議員的募款餐會?」
他想了想,隨即點頭,「那跟這件事有什麼關系嗎?」
「你曾告訴我,有位支持查德曼但是不便表達身份的神秘人士,捐了兩份莫札特和舒伯特的手寫曲譜原稿給與會人士喊價競標,後來都喊到不錯的價錢。但報紙卻說,那回的募款餐會,所募得的總數並未超過一百萬歐元。
實際上我記得那兩份曲譜,加起來該超過八十萬歐元,而當天拍賣的東西將近十五件,難道其他十三件都不值錢?」這點他和孔秧熙的律師討論過,他們懷疑拿出原稿的人就是柯迪笙。
這前前後後一餃接,孔秧熙摩挲著下巴,音樂曲譜……
曲譜?朵拉卡音樂藝術館?
「你的意思是說……柯迪笙拿館內的珍藏寶物當作私人收藏拍賣?」他兩眼圓剩,不希望自己荒謬的想法成為事實。「不可能,他不敢這麼做。」
「只要和查德曼的利益輸送條件談好,有什麼不可能的?一個可以拿錢去競選,另一個可以瞞上欺下,把空洞補滿,何樂而不為?我甚至還懷疑,你所聘請的那位女會計Betty,就是和他分贓不均,才會就此與他分道揚鑣,而他應該也抓到對方什麼把柄,才讓對方不敢聲張自吃悶虧。」這是費爾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所做的初步解析。
「不過,館內的原稿若是遺失,到頭來還是會被人發現啊!」他有些不敢相信柯迪笙會這樣膽大妄為。
「別忘了要制造膺品不會太過困難,況且參觀的游客隔著玻璃窗看,誰又知道真正的曲譜原稿長什麼樣子。」
「但如果買到原稿的買主請專家鑒定,到時還不是一樣會穿幫。」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不可能同時存在這世上又不被發現。
「嗯,這點就是我猜不透之處,此事遲早是紙包不住火,我也想不出柯迪笙到時會如何善後。」費爾聳聳肩,他的推理就到此為止了。
孔秧熙和柯迪笙曾經是好朋友,對他的個性多少也有些了解,想起以前只要是出了事,捅了婁子,他第一個念頭就是……
逃避。
而這回捅的婁子更大,他會不會已經……
「費爾,我看我們還是跑一趟藝術館,我心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兆。」他拿起手機,馬上撥了組號碼。「法南,車子開到樓下等我,就是現在,快!」
當孔秧熙與費爾來到藝術館的館長室時,才發現坐在牛皮椅上的不是柯迪笙,而是他的女友Chanel。
「你……你怎麼會在這?」Chanel還沒從興奮的心情中回復,突然被闖進的孔秧熙嚇了一跳。
「我有什麼理由不能在這?」他正色問。
「你不是和迪笙到日內瓦參加什麼……關懷老人的研討會,並且要在那邊待一個禮拜嗎?」從她疑惑的模樣看來,應該不是受柯迪笙唆使來欺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