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苟言笑的他向來嚴肅,一板一眼的態度像極守鐘樓的老怪物。
「好歹我們三個也是劍橋的同窗校友,芮妮的父親在死前曾再三叮囑我們要好好照顧她,我實在不想看到結果會是這樣。」他又想再燃起一根雪茄,但莫曼雷在一旁比手劃腳提醒,生怕等會要馬上遞給他一封存證信函。
主文曰︰公開制造致癌物。
「那女人天生,沒有一根骨頭是安分的,要不是那個賣游艇的痞子玩膩了她,她不會想要回心轉意的。」知她者,莫過于他。
「但你別忘了,她的母親因為父親的過世而精神錯亂,目前診斷出有輕微的躁郁癥,只怕她要是知道她的女兒離婚,不會出什麼亂子。」有些病禁不起二度刺激,若是恩斯特硬要與白芮妮勞燕分飛,早晚會再捅出樓子。
「可你也別忘了,當初是她先對不起我!」他的忿怒轉為嘶吼,這維克到底是怎麼了,使勁在幫她當說客。
「可她認錯了,後悔了,你一次機會也不給她?她可是名族後裔,堂堂的伯爵夫人,你這一紙簽下去,無疑是加速她的死亡!」曾幾何時,他的心成了西伯利亞的霜雪,終年不融。
「我就是要她死,我不可能讓她再享有任何尊榮。」叛心的女人最不容赦,她的劣根性早已被他洞穿、破解。
「這樣吧,你慢點讓莫曼雷去逼她簽字,我去請她寫份切結書,甚至要她寫份悔過書也行,要是她將來再不守本分,所有的一切將化為烏有。」他得緩和一下雙方情緒,畢竟離婚這種事雙方都不光彩,上流社會的八卦在英國輿論界頗具地位,能否受人民愛戴,道德與婚約同等重要。
「我看你別白費心機了,就算要犧牲湯姆遜家族企業的資產,我也在所不惜。」他說得斬釘截鐵,不留半點余地。
「如果她要求清盤,並串連其他股東一起退股呢?」這可會加速這企業集團的瓦解。
「我隨時奉陪到底。」他按了桌上金鈴。「萊司汀,備車,送客!」
「結果啊,那唐三藏和他的三個徒弟,就被鐵扇公主的大扇子一揮,全飛到數千公里遠的國度,被玩弄的孫悟空當然很不服氣啊,就坐著筋斗雲準備去理論,誰知鐵扇公主的老公牛魔王突然出現,他用力往地上一蹬,整個地當場裂成兩半……」
不遠處的橡樹陰下,兩位聘請來的家庭教師,以及五六個女僕和兩三位半百的老管家全聚精會神聆听臨臨用簡單的英語講述中國古老的神話故事,這對于從未接觸過中國文化的英國子民來說,可是件相當新鮮的事。
「爵爺,沒想到那些老師課沒教成,倒讓臨臨小姐給上了一課。」站在恩斯特身後的萊司汀,與主子一同站在二樓陽台觀看底下狀況。
「這里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她確實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純真、善良、又甜美。
「每次只要一見到她,再壞的心情也會突然開懷起來。」說她是開心果一點也不論過。
「她是斐洛勒城堡的小太陽,野地里隨風輕揚的小白花。」那種舒服感,不帶有半點雜質。
隨口捻來的贊美,若非有情人,難以頌揚得如詩如畫。
從這些時日以來,恩斯特對臨臨所付諸的情感,一點一滴都看在萊司汀眼中,他的眼神很少離開過她的視線,甚至在兩人獨處時,他都會試著想去親近她,模模她的如絲秀發,要不捏捏她嬰膚般的紅頰,否則就想盡辦法要沾吃那丹紅般的唇瓣,那份執著與矛盾,都讓人看得出並非玩玩而已,認真的態度像是科學家在做實驗,一刻也馬虎不得。
「爵爺,你在擔心還無法跟伯爵夫人結束婚姻吧!」這兩天眉頭深鎖,如影隨形的他,滴滴看在眼中。
「錯誤的婚姻就像一盤曝曬在烈日下的腐肉,令人為之欲嘔。」視婚姻如兒戲,就數他了。
「尼爾森先生身為您的好友,卻一心袒護著伯爵夫人,真不知他意欲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說,受委屈的是爵爺,哪有人替壞人說話的。
「維克向來以大局為重,湯姆遜集團他最近也一直想要投資其中,只怕我這婚姻一結束,對方發狠抽了股,或是散播一些不實謠言讓咱們的股票下跌,這將會引起全球子公司的恐慌,到時所有銀行團不再支持我們,甚至要我們提前清償債款,你說,他能勸離不勸合嗎?」他明了維克,至少他理性看待此事。
經恩斯特一分析,他才明白自己見識淺顯,只從事情的基本面看起。
「可是如果爵爺您不跟伯爵夫人做個了結,對臨臨小姐來說,會不會太吃虧了。」一直把人家留在英國也不是辦法,縱使兩人真的相愛,頂多賺個情婦頭餃,但這兩個字冠在她的頭上,未免太糟蹋人家了。
「回頭替我打個電話給莫曼雷,要他轉告白芮妮,如果在三天內她還不簽字的話,休想從我身上拿到一毛錢,還有,發封電子郵件給所有的股東,如果敢跟白芮妮一起撤資的話,將永遠被湯姆遜集團以下的各個關系企業視為拒絕往來戶,若不相信的話,大可試試看。」他會和她力拼這場邦喉戰,他就不信,她還有什麼理由不簽字。
「爵爺,這樣風險會不會太大,只怕會兩敗俱傷。」自家人打自家人,就算打嬴也毫無戰績可言。「能無牽無掛娶臨臨的話,我無所謂了。」錢、名,都是身外物。
惟有真愛,才是人生。
清清朗朗的白雲當空下,萊司汀突然聚精會神在窗外的某一點上,他引頸一探,再用力一聚,突然慌張地指著不遠處叫道︰「爵爺你看,那邊有……有一只火雞……喔,不,我看錯了,是伯爵夫人!」這道緊急警報登時讓恩斯特精神大振,他兩手攀在窗欞往外望,只見白芮妮動作粗魯地加快腳步,筆直地朝臨臨的方向而去。
「她這時候來這干什麼,快,快跟我下去。」要是讓她來胡鬧一場,鐵定元氣大傷。
「喔,是……是的,爵爺,要不要帶來福槍呢?」萊司汀緊張得像要獵捕狼人,這女人他可是領教過了,不靠武器難以制伏。
「嗯,對了,很好,想象天很藍,你正躺在綿密的白色沙灘上,棕櫚樹的葉子沙沙沙地響……沙沙沙地響,隨風吹來,又沙沙沙地響……」說完故事的臨臨,這時正在教導大家紆解壓力的方法,眼前這些人生活步調太快,文明病一大堆,她在教大家學著如何放松。「又沙沙沙地響……」
「窮酸婆,你沙完了沒,再沙下去我先殺你!」站在身後的白芮妮,像是從土里冒出來似的,當場嚇了她一跳。
「你是打掃哪個房間的女佣,我以前怎麼都沒見過你?」城堡的房間不下百來間,會跟她有話聊的女佣不出十個,她實在沒看過臉像腌黃瓜一樣黃的女佣。
「你皮在癢了,我問你,你是不是叫什麼汪……」那第二個字她沒見過,記得莫雷曼還特地用羅馬拼音拼給她听,情急之下又給她忘了。
「那個字念臨。」不怪她,這洋妞不懂中文是正常的。
「對,你叫做汪臨臨,是不是?」原來就是她在搞鬼,怪不得恩斯特天天嚷著要跟她離婚。
「沒錯,不過我沒欠你錢,你不用像催債的一樣對我那麼大聲,我耳朵很健康。」她也需要放松減壓。
「是你就好,你這窮酸鬼,你從哪冒出來的,臉小得跟只老鼠一樣,四肢瘦得跟螳螂沒兩樣,我真不懂恩斯特看上你哪點?」她的眉一高一低,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女人哪里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