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氣?這點讓她想起剛剛姐妹們耳邊的叮嚀。
要是把他介紹給海如,光是她敗金虛榮的本性鐵定會把對方嚇死;若是絲蒂嘛……邋遢又懶散的個性八成讓對方撐不了多久,隨便用個大發夾往後腦勺一夾,穿著夾腳拖鞋就出去逛夜市的模樣,也不適合這位氣質出眾的紳士。
唉,怪就怪他的條件太好,好到自家姐妹沒那福份。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準備去結婚?」如微風般的口氣傳送過來,讓臨臨感到一陣暖意。
這男人是靈媒嗎?還是催眠師馬汀的傳人,怎會一眼就看出她出國的動機?
「從……哪里看出來的呢?」她臉上寫著「死會」兩字嗎?
「女人散發著自信與光輝的階段,分別是在結婚與懷孕。」潔白的貝齒間,娓娓道出對女人的知悉。
「懷孕是還挺遙遠的,不過結婚……你猜對了。」像她臉上散發著待嫁女兒心的神采,想不讓人知道也難。
一提起要嫁給石克勤,頰腮便自然堆出膩人的小梨渦,她從不敢奢望灰姑娘的故事會發生在她身上,畢竟一個在台北討生活的平凡女子,寄望于幻夢的虛境,不如認命地啃著面包,逐步實現自我的理想。
「真羨慕你未來的另一半,有這榮幸去參加你的婚禮嗎?」鏗鏘有力的磁嗓,很難讓人去拒絕他,不過……為免石克勤做過多的聯想,這樣的祝福她心領即可。
「我想……你的祝福我會永遠放在心里,但是希望你別誤會……」
「千萬別這麼說,我明白你的難處。」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
「那也祝你……」話才一到嘴邊,她就知道又該打嘴巴了,總不能祝他離婚快樂吧!「我是說好聚好散,其實女人都是軟心腸的,你只要有風度些,在她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丈夫但不是最好的情人,以後我若有機會,一定要認真當個好情人。」太忙是他婚姻失敗的致命傷。
身為世襲爵位的恩斯特,曾祖父乃是1906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1908年受封為爵士,之後家族企業在電子與科技領域的版圖上日益發揚光大,隨後進軍航空與造船,一直到現在,仍是英國主流商圈的第一號企業集團。
不過這些成功男人的背後,婚姻生活幾乎可說是傷痕累累,日理萬機的忙碌生活,讓他們鎮日挖空心思在權謀策術之間,爾虞我詐的家族斗爭,令他們疲于生死一瞬的存亡關鍵,也因要鞏固自身權利與地位,才有機會讓他結福不到一載的妻子白芮妮紅杏出牆,與希臘游艇大王的兒子在西班牙渡假時,被八卦雜志披露,當場揭穿兩人不倫的畸戀。
「兩位,現在可以登機了,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不知不覺中,兩小時就這樣飛逝無蹤。
「好快喔,跟你談話有療愈傷痕的作用。」英俊硬朗的線條在他臉上漾了開來,樂觀的人自有迷人的風采。
「我也一樣,如果有緣……」她不知該不該與他有緣,這話讓她好生矛盾。
她愛克勤,但恩斯特是個健談爽朗的男人,值得當好朋友。
「我相信會有緣的,有時中國人的那一套,你不得不信。」如寶石般的眼朝她眨啊眨的,在服務小姐的帶領下,他先行離去。
不行,從這一刻就該把他忘記,這種邂逅此刻對她來說,根本就毋需去存有幻想,她的心中只能自私地容下克勤,其他的男人對她來說,一點舉足輕重的角色都沒有。
她愛克勤。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奇怪,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呢?」
走出海關,臨臨在入境大廳整整等了一個小時,同班機的乘客都已見親友接走,獨獨她還見不到克勤蹤影,這點讓她心情開始有些紊亂。
他會不會是忘了她所搭乘的班機?
不會啊,這機票是他買給她的,照理說他應該比她還清楚才對,怎麼會人已經到了,接機的人卻遲遲未出現。
還是他睡過頭了,抑或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種種的揣測不如她直接打電話去問個詳細。
電話持續響了近二十聲,最後停留在語音留言上。
為了怕她會走丟,克勤還特地幫她辦了支手機,到英國時方便與他連絡,凡事事必躬親的他,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沒理由不來接她也沒個消息,這怎麼說都沒道理啊。
當她陌生地面對這灰霧飄飄的倫敦時,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她期盼已久的熟悉面容……
「克勤,你總算來了,我就說你不會忘記的嘛,是不是昨晚熬夜看球賽,忘了今天要來接我了?」抱著那碩長挺拔的身軀,聞著他慣用的古龍水味道,沒錯,這是她將要廝守一生的老公。
面對臨臨的熱情,克勤不過是禮貌性地撫著她的肩,金邊眼鏡下的瞳眸,熱淚蒸散的霧氣,將鏡片蒙上一片白茫。
「臨……臨臨,不要這樣,這不好看。」
一個小小的推離動作,如道北風直穿胸口,讓臨臨覺得好冷,好冷。
她被推得莫名其妙,男歡女愛在一般人的眼光中是再正常不過的,當眾親吻的人比比皆是,何況以前在台北,他毫不避諱地在百貨公司門口就給她來個熱情擁吻,怎麼一到了英國,反倒拘束得像個教會里的修道士。
「克勤,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病了嗎?」她想要觸模他的臉頰,對方卻像個受驚的野貓,立刻將臉一側。
這是怎麼一回事,從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就發現整個感覺全不對了,她就像個長滿麻瘋的女人,讓人看了紛紛走避閃躲,不對啊,她是他的未婚妻,來到英國也是他苦苦哀求,買滿整屋子的紅玫瑰渴求她的允諾,還當著每位朋友面前發誓,他會好好待她,讓她在英國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只是這些話言猶在耳,事情卻出現莫大的轉折。
他不想要她了。
「你後悔了?」男人永遠愛吃鮮,加熱的隔夜菜難挑起胃口。
「不是的,只是……」
「想好用什麼借口來搪塞我嗎?」她強作鎮靜,明白接下來的話不可能順耳。
「臨臨,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下垂的眼袋配上泛黑的眼圈,看得出他也經過一番搏斗。
「豪爽點,告訴我一個能踢走我,又能不恨你的理由。」她不斷提醒自己,汪臨臨,你千萬別掉一滴淚。
拿出女人的尊嚴,買張機票再回台灣,臉皮厚點也是能活得下去。
石克勤看到她故作堅強的神色,明白她這是在壓抑自己情緒,他真該死,為何在一切未盡周詳之際,就匆匆開光所有支票,當她等待著到期日可以兌現時,才發覺她所拿的竟是些芭樂票。
「臨臨,我想……這是我的疏忽,沒有……將……將……你的家世背景列入……考慮範圍內。」猶如小學生背課本般,他結結巴巴背出模糊的課文。
「家世背景?我……記得我全告訴你了,怎麼?我爸爸曾經是殺人犯,還是我媽媽曾經進過精神病院?」她的家庭雖稱不上達官顯要,但也算清廉自持。
「不是,你……你不是告訴過我,你……你母親曾經改嫁,才生下你最小的弟弟?」他認真嚴肅的口吻,媲美法官庭審。
「改嫁是犯了民法,還是刑法?」最好第幾款第幾條都能詳加列入。
石克勤頰肉一僵,抿了抿干涸的唇面。「是不犯法,但是……我母親認為這樣的家庭……她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一個女人改嫁司空見慣,又不是偷漢子養小白臉,有這麼需要刁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