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想見你老媽一面?到時婚禮要讓你那不稱頭的老爸獨撐,他撐得起大場面嗎?」天魑蹺著二郎腿看財經雜志,一旁兩個僕人則在替他們收拾行囊,傍晚時分,他們就要返回台灣。
「听你口氣,你好像在幫她說話?」允蕎有些不以為然。
「憑我閱人無數,你老媽雙眼充滿著哀淒,苦衷是盈滿腔月復。」他還是一樣自信地闡述他的論點。
「我才不信,活到這樣一大把年紀還分不清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午夜夢回會不會擔心突然有人跑來指她的脖子,這種黑抹抹的錢,她也賺得下去。」折好一疊貼身衣物,允蕎兀自坐在床緣發嗔。
「你別忘了你也曾干過這種事,平凡人吃平凡米,孰能無過,你說是吧?」天魑朝她走去。他的父母是誰也不想玩輸誰,全都是爛隻果他也沒吭過他們一句,允蕎想得未免也太嚴重了。
「你少拿我擺地攤的事糗我,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撥亂剛折好的衣物,一張嘴嘟得快要可以吊豬肉。
「對嘍,你都說你有苦衷,你媽就不能有嗎?獨裁是不行的,別學我以前那死樣子。」自從被允蕎這春風一拂,他什麼陰陽古怪的脾氣都驅散了,他可不想自己改了性子,老婆卻重蹈覆轍。
「說來說去你都向著她,你去當她兒子算了。」想到和老爸相依為命長大,她就更不能釋懷。雖說老爸是好賭了些,但夫妻本是該胼手胝足,生死與共,說什麼也不能細軟一收,來個眼不見為淨吧!
「又在要任性了!不準扁嘴!」愛上一個孩子氣的老婆,他正好磨練耐心。
「什麼都能依你,這個我要自己作主!」允蕎氣嘟嘟地從床上躍起,想到外頭游泳池畔好好清靜片刻,否則她會胸悶而死。
才拉開房門,只見飯店經理後頭跟來一名中年婦人,一條細碎花頭巾將整個頭包緊,玫瑰色墨鏡依舊,鼻翼兩側的細紋更見凹陷。
「總裁先生,這位太太要找關小姐。」飯店經理退了一步,好讓允蕎和天魑看個仔細。
「沒你的事,你去忙吧!」天魑遣走飯店經理,對著允蕎說︰「我什麼都不管,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讓她進來。」
她思忖半晌。
終于還是讓葉玉化進到房里。「進來吧!」
天魑讓兩位正在收拾行李的僕人離開,看著他們母女倆無言以對,他試著打破僵局。
「兩位女士不用站得那麼開,想喝點什麼我替你們服務。」介于未來的老婆和岳母之間,天魑說話得拿捏分寸。
「你真是個好人,外界給你的評價害我對你產生誤解,我想允蕎選擇你是明智之舉。」葉玉化深深一嘆。
「我們這種怪脾氣的人是不會理會輿論的評判的,不過你大概要為我的律師所發出的存證信函傷腦筋了。」天魑眼角瞄向允蕎,看得出她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謝謝,我說過的話我會做到的,我已經打電話回印尼,讓廠房停工,而我也準備賣掉一切資產,作為你的賠償。」為了在允蕎面前建立起端正的形象,她不惜將莫查努辛苦開拓的江山攔腰斬斷。
「我接受你給予的賠償,但金錢的賠償好還,親情的賠償可得靠你自己去付諸行動。」他暗示葉玉化,要想化解她和允蕎間的問題,他可一點也使不上力。
「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葉玉化明白的說。
「那我需要離開一下,好讓你們聊聊嗎?」他一直不見允蕎開口,想必是因為他還沒閃人吧!
「用不著,你留著听也好,我不想到時候你又說些不客觀的話來嘔我。」葉玉化嚴肅說道。
「那好,既然要心平氣和地談,也要有些香醇的咖啡陪伴,我去沖一下咖啡,你們慢……」
「天魑,你在搞什麼,非得留我一個人在這不知所雲嗎?你用膝蓋想也知道我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不要刻意弄得好像親子聯誼會,行嗎?」允蕎無法接受天魑什麼事都看得稀松平常,她過慣了十年沒媽的日子,會緊張是必然的,怎能跟他一樣悠哉游哉。
「允蕎,你太嚴肅了,把生活步調放緩,可以減輕些壓力。」他伸出強而有力的手,將她拉進胸前撫慰。
「允蕎,媽曉得你跟你爸的日子過得很苦,一家的重擔全落在你一個人身上,才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往後,我會好好補償你,只求你別這樣對待媽,我已經什麼都不求,只求你肯諒解我。」葉玉化摘下墨鏡拭淚,傷心不已。
「我當然清楚老爸的為人,他年輕時是好賭懶散了些,可是他的本性不壞,你應該更有耐性,我一向認為既然愛一個人就不該輕易改變,為他赴湯蹈火本是份內該做的事。」說這話時,允蕎不禁將眼角余光偷溜到天魑臉上,有他在身邊,她才有勇氣說出她的心聲。
「赴湯蹈火?」這四個字葉玉化再刻骨銘心不過了。「我不知為他赴湯蹈火多少次,他哪次懂得珍惜?女人家最大的敗筆便是容易姑息枕邊人,當你看到你父親哭哭啼啼跪的在我面前說要改過時,你也同樣會心軟,但……這樣的事出現太過頻繁,我也是會怕啊!」她熱淚盈眶,往事歷歷猶如昨日。
「照這麼說,關正鵬那老小子年輕時是素行不良嘍!」天魑哼笑兩聲,潔白的雙排牙齒閃爍著瓷亮。
允春惡狠狠的怒視天魑。「男人是不是都有不規矩的出牆因子?我希望你婚後不會這樣,要不然……」
「你是我的那瓢飲,我不會去理會那些弱水三千的。」天魑是個有分寸的人,他不會跟關正鵬一樣來者不拒。
「你們打算要結婚?」听到他們的對話,葉玉化抬起紅腫的雙眼驚訝的問。
「回台灣就會開始籌劃婚禮,我要允蕎當我的千禧新娘,要辦得一場隆重盛大的婚禮。」天魑信心滿滿的說。
「那真的是太好了,允蕎,到時候媽一定會送你一份大禮,陪你一起在婚禮的現場……」
「不用了,你暫時還是別來,我不能听你的片面之詞,等我回去問問老爸,再作打算吧!」允蕎不等葉玉化說完話,硬生生將話打斷,她看看表,再看看天魑。「時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去搭飛機了。」
「你們現在就要回台灣?」才剛見面又要分開,葉玉化的心像是被連續割了兩次,痛不欲生。
「事情全都已處理完,該回去籌劃我們小倆口的事,我想,你就給允蕎一段時間。」天魑試著打圓場。
「那……那就麻煩你了。」葉玉化欠了欠身,重新戴起墨鏡,在臨去前,還依眷不舍地看了允蕎一眼,才傷心離去。
「天魑,我做錯了嗎?」允蕎緊緊環抱住天魑,心中始終厘不出一個答案來。
「小甜心,你就這點擇善固執最讓我傾心,追求真理是你一貫的態度,我自是最支持你的,傻瓜!」允蕎雖然年輕,可是她早熟,天魑一方面欣慰她不會感情用事,一方面也心疼她太早面對成年人殘酷的一面,但這金口中讓他更想好好保護她。
東方世家的惡魔要辦婚禮,籌備的工作自是馬虎不得,冷清清的宅第已許久不見進進出出的人潮,不過多數人來此的目的是好奇多于祝福。
「真是個蠻不講理的老不死!」天魑進屋後捶心拍胸的咒罵,他的好脾氣維持不到幾個星期,又開始發了。
「發生什麼事了?」努力在補救學校功課的允蕎,從電腦桌前將旋轉椅一拉,疑惑地望著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