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像婢女所言,是招邪了?
怡親王松開掌上的鉗制,然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步又一步都逼近有著女兒的外表,可是言行舉止卻極為陌生的毓齡。
「你是誰?」怡親王每跨出一步,就把毓齡逼退一步。「別以為騙的了本王,你到底是誰,還不快招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女兒。
怡親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是骨肉至親。
「你到底是誰?快說!」他怒喝。
「阿瑪不認得我了嗎?」毓齡有些寧不及防。
「你不是琳寧!」怡親王喝道。
「阿瑪,我、我真的是琳寧……」她要緊牙關。
「好!你不說是不是?本王自有辦法逼你說真話……」冷不防地,他捂著心口,臉色發白,不住地喘著氣。「你……呼呼……」
身體原本就不硬朗的怡親王,這些年來為了幫皇帝分憂解勞,更是勞心勞力,加上這幾個月的舟車勞頓,此刻情緒又過于激動,陡地兩眼一翻,身子跟著一個歪斜,人便暈厥過去了。
「阿瑪!」毓齡驚叫一聲,及時伸手抱住。
「王爺……」跟在怡親王身邊的兩個奴才也驚慌地左右架起主子。
「先把他扶到房里躺下!」她急急地說。
那兩名隨侍多年的奴才搖了搖頭,「小的還是趕緊把王爺帶回去,才能安心靜養,府里也有藥……」
「那記得再找御醫來幫他看看,要是狀況真的很嚴重,趕快派人跟我說。」毓齡叮嚀地說。
兩名怡親王府的奴才看了她一眼。「喳。」格格說話的口氣還真的不一樣了,跟奴僕說話不只客氣,也讓人听得順耳多了。
「啊!我找人來幫忙……」她連忙出去找了幾個奴才,小心翼翼地將怡親王送到大門口,再扶進轎子內。
看著轎子走遠了,毓齡全身虛月兌地踉蹌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要不是怡親王突然昏倒,說不定她真的會把真相告訴他。
到底該不該說呢?
毓齡用手蒙住了臉,陷入了掙扎之中。
餅了兩個時辰,納爾圖從宮里回來了。
當他得知怡親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會馬上到府里來探望女兒,偏偏意識分不開身,心里真是又著急有擔心。
納爾圖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太陽早已下山,屋里卻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兩眼很快滴掠過,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齡,她曲著膝,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將涼帽擱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齡。」他輕喚到。
「他感覺的出我不是他的女兒……」毓齡幽幽地開口了。「我想這是不是就叫父女連心?」
听得出她的聲音很沮喪,納爾圖柔聲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
毓齡沒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對其他人說謊,我只會心虛,可是當面對的是琳寧格格的阿瑪,我卻好難過……古爾德自己好殘忍……」
「這話怎麼說?」他低頭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毓齡把面頰倚在納爾圖的胸月復之間,微哽地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雖然渴望,但是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找到他們……現在我把自己當做琳寧格格了,那麼怡親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瑪的意思,想到要對他說謊,這在我的觀念中,就是很不孝的行為,所以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誰听了都會察覺到我在撒謊……」
納爾圖听懂她的意思,就因為有顆善良的心,她才回這麼痛苦。「這並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有意欺騙他。」
「可是對一個那麼疼愛女兒的阿瑪來說,女兒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難怪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毓齡眼眶紅了。「我這樣欺騙他就真的做的對了嗎?他比誰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輕嘆一聲,「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以為跟你相處過,可以發覺你和禧恩的額娘之間的相異之處,所以當你告訴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間接受,但是岳父不同,他很固執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納爾圖試著去回想當初的心情,也是經過一番轉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該怎麼辦?」毓齡愈想愈是心煩。
「等岳父的狀況好一些,我再去說服他,讓他相信你就是琳寧,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才會性情大變……」他也只想到這些。「有我出面來作證,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福晉,兒子的額娘都會認錯了。」
但毓齡不認為有用。「明天……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琳寧格格的阿瑪,也算是我的阿瑪,他病倒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明天帶你上怡親王府去。」納爾圖除了心疼她之外,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用過晚膳了嗎?」
納爾圖點了油燈,讓房間里呈現光明。
「我吃不下。」毓齡有氣無力地說。
他走回毓齡的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多少也要吃一點,別忘了你現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經他一提,毓齡才想到自己懷孕了,因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幾乎沒什麼感覺,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她點了點頭。
「你先躺下來,我讓人去準備。」納爾圖把她安置在炕床上,這才步出寢房叫人去。
毓齡兩眼無神地瞪著帳頂,還是相當苦惱。
如果到最後真的沒辦法,也只好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不忍心欺騙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
第15章(1)
怡親王府
末時左右,納爾圖帶著毓齡回到了「娘家」。
毓齡踏進眼前這座比起端郡王府還要宏偉壯觀,而且氣派講究的親王府邸,還真有點被它的氣勢給震懾到。不過也幸好有之前幾個月的經驗,才沒有被這麼大的陣仗嚇到兩腿發軟。
在納爾圖的攙扶下,毓齡小心地跨出每一步。如今,也慢慢習慣穿花盆底鞋。捉到了竅門,走得比以前還穩。
「待會兒若是見了三位兄長,不需要多說什麼,交給我處理就好了。」納爾圖用兩人才听得到的聲量說道。
「嗯。」她頷了下首,看著怡親王府里的奴僕一一跟自己請安。
在王府長史的引領之下,納爾圖和毓齡走進了怡親王居住的院落,最後來到寑房門口。
「王爺清醒了嗎?」納爾圖先詢問岳父的狀況。
「王爺已經醒了,剛喝過藥了。」王府長史回了一聲,便先行入內稟告,才一會兒就出來請他們進去。
「王爺正在等。」他退到一旁說。
毓齡抬頭與納爾圖對望一眼。「進去吧!」說完,她便率先跨進門坎,無論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都不許退縮。
當兩人一前一後的踏進寢房,就見靠坐在炕床上的怡親王看起來似乎又比昨天老了好幾歲。兩頰凹陷,面容相當憔悴,灰色發辮松松垮垮的垂落在胸前。不過一見到毓齡,他雙眼馬上透出精神,似乎想要將她一眼看穿。
「小婿給岳父請安。」納爾圖拱手行禮。
怡親王沒有看他,雙目依舊爍爍地盯著自己的「女兒」。過了半晌,開口對在房里伺候的奴僕說︰「你們全都出去。」
待閑雜人等都退下了,只剩下他們三人,氣氛一觸即發。
「你究竟是誰?」怡親王皺起灰眉問。
「岳父……」納爾圖試圖解釋卻被喝止。
「我不是再問你!」他嘴里對女婿說話,眼楮還是瞪著毓齡。「是不是琳寧,本王會認不出來嗎?她是本王唯一的女兒,是本王心頭的一塊肉……就算你說不記得以前的事,可是本王這個當阿瑪的就是對你少了過去那種感覺。以前只要琳寧皺一下眉頭、跺一下腳,我這個阿瑪就知道她的腦袋里在想些什麼,沒有人可以取代得了,你還不快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