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七天來,詠詠成天黏著寶嘉,從她青澀的眼神中,也讓她看見成人的世界是如何的錯綜復雜,再加上父親的過度工于心計和出了個耍心機的趙謙,讓她比一般同齡的小孩成熟很多,自然也看得出她心目中的鑽石姨姨,要成為她媽咪的希望是愈來愈渺茫了。
「鑽石姨姨,你要多去看看以恭叔叔,我看他好像很喜歡跟你講話,只要他跟你講話,他就會笑得好開心。」大病初愈不久的詠詠,這幾天倒成了寶嘉的愛情咨詢師,還替以恭不斷拉紅線。
「以恭叔叔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就是你爸爸,他的腳已經使不出力,所以以後你要多多照顧爸爸,讓他有天也能站得起來。」寶嘉不能把他對沈馭軍的恨移嫁到小孩子身上,這是血濃于水的父母之情,她不能成為挑撥離間的罪人。
「喔!」詠詠像是虛應虛寶嘉,其實她哪會看不出來,爸爸為了要得到一顆鑽石,差點讓她趙謙害死,他們都不知道她有時候躺在床上是假睡,他和趙謙的話她都听得一清一楚。
寶嘉听出詠詠心中的怨懟,只是礙于不想讓她操心而壓仰在心底,她蹲下來,捏捏詠詠的小臉說︰「不能恨爸爸,他也是很照顧你的,要不然你身上穿的這些新衣服是怎麼來的,還有這雙鞋鞋……」
「還有頭上的發箍……」她替寶嘉接了話說。
「那就對了,爸爸雖然一時做錯事,但我們這是要原諒他,我受到這次的事件後,會真的大徹大悟,可別再抱怨爸爸了。」寶嘉想好好將詠詠的心理建設做的,免得將來造成無法彌補的天倫悲劇。
「我會幫忙爸爸再站起來的,到時候,他就能陪我一起去放風箏了。」說到玩,詠詠總掩不往那張興奮的神采。
「爸爸那麼會放風箏啊?」寶嘉將做好的飯菜分成兩份,牽著詠詠的手朝醫院方向而去。
「爸爸都是放最高的……」詠詠開始回憶她和沈馭軍相處過的歡樂的時光,她內心的那層黑暗面,在寶嘉適時的開導下,對于父親所做的那些惡行,開始用一種感念的心來填補那些空洞。
看她興奮地回憶過去,寶嘉心想,或許,這是失去母親的小孩,特別能體會失去親情的痛苦吧!
凝望著日出日落,星燦星墜,單調的天禮運行,已經駐扎在沈馭軍的腦海中有兩天之久。
他有時也會呆視著毛毯下的那雙腿,仿佛是被魔術師切割成兩半,半點知覺也沒,他慢慢將過往的記憶拉回,明白自己的癱瘓,全是自己一個貪字而來的。
他變得不愛說話,失敗的代價已經在他腿上留烙印,如今,他子然一身,一夕之間,全都化為烏有,這種打擊對一個自負的人,根本就比死還要痛苦。
一道光線從他身後明亮起來,一高一矮的身影落在他腳邊的地上,詠詠先跑過來,如銀鈴般的笑語暖照整個病房,「爸爸,你的腳好多了沒?」
沈馭軍看到詠詠後,一股愧疚感溢上心頭,他無地自容,伸出布滿青筋的手撫著她的細發,「詠詠,你真的關心爸爸?」
「我只有一個爸爸,爸爸是我惟一最愛的人,我為什麼不關心你?詠詠在寶嘉的薰陶下,對于父親是不忘愛意無限,親情無價的存在。
沈馭軍將頭往後一轉,只見寶嘉挺立的身子與門成一水平線,他似乎有口難言,最後還是說道︰「寶嘉,我實在沒資格讓你為我這麼做。」他指的是為他輸血這件事。
寶嘉不想在這句話上下功夫去回應,她走到詠詠身邊,蹲在詠詠身邊說道「詠詠乖,在這里陪爸爸,姨姨先離開一下。」
「你是不是要去以恭叔叔那邊?
詠詠只是順口說出,可是已讓沈馭軍明白自己在寶嘉心中地位已蕩然無存。
「以恭叔叔還沒吃中飯,我要趕緊給他送去,你幫爸爸將飯桌掀起來,我把飯菜放好後,你幫姨姨喂爸爸好不好,」寶嘉是看在詠詠的份上來對沈馭軍盡些道義上的責任,若非如此,她可以不必這麼大費周章。
她將一切大致弄妥,當最後一盤菜端到沈馭軍面前時,卻被他一手給緊緊握住。
「你已經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很丑陋的人,是不是?」他好強的心已讓他血脈高漲,無奈已力不從心。
「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那麼多,我會替你將詠詠到成年之前的這段照顧安排好,你不用擔心,我也希望你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好好思索人生的另一段目標。」
寶嘉淡然地說,她言盡于此,算是恩斷義絕了。
沈馭軍似乎還在做垂死前的掙扎,他將哀求的眼神看向詠詠,像是要再藉由她的力量讓寶嘉回心轉意。
「鑽石姨姨,你就多陪爸爸一下嘛,爸爸腳都不能走了。」父女連心,縱使自己父親再有怎樣不對,在沈馭軍的央求下,詠詠的心就跟玻璃一樣脆,不能見自己最愛的人傷心失望。
「我……」寶嘉告訴自己這回不能心軟了,即使詠詠哭著求她,她也不能讓自己的測隱之心犯濫成災。
「詠詠,對不起。」她掩著鼻頭轉身快速離去,她絕不能回頭,只怕這頭要是一回,她再也不能夠堅持既定的立場。
她仿佛听見詠詠摟著沈馭軍重的聲音,而她,該讓這一幕情景,永遠從自己的心中徹底消失。
她在以恭的病房外,先將臉頰上的淚水用面紙按一按,抹去所有的淚漬,她不能讓他察覺到她經歷了什麼不如意的事,他剛剛從險境中月兌困,不以再給他太多的負荷,這不該是他來分憂的。
她一走進房,里面熱鬧極了,不僅冷嶙夫婦和囝囝到,連珍珠也在場,幾乎是全員到齊。
「看吧!說曹操曹操到,冷嶙,誰說她不理我的?」以恭嘴里鼓著佛羅里達香橙,中氣十足地指著進門的寶嘉。
「好香喔!原來是在家里疼夫食譜,好幸福喔!」冷嶙替寶嘉按過手中的飯盒,還替他將蓋子打開。
「真是不錯,光是顏色的調配上就讓人家很想嘗嘗。」珍珠像個經驗老到的總鋪師,滿是笑意地贊美起寶嘉。
「別看了,人家又不是做給你吃的,要吃我回去做一大桌讓你慢慢吃,吃到撐破肚皮。」萊娣听著冷峻吹捧寶嘉,女人的妒意立即涌上心頭。
「拜托,你還是別煮的好,上回不過要你做個意大利肉醬面,你就能煮成肉醬鍋巴,吃得我整晚跑廁所。」他記憶猶新地回憶道,那天他拉到腿都軟了。
「我……我至少有那份心,你現在倒嫌起我來了,」萊娣怕以恭有樣學樣,日子一久也會同樣欺負寶嘉,于是要冷嶙當著大家面前將疼妻守則背給大家听,
「你把我愛我的精神說出來給大家听,要不然我今天跟你沒完沒了。」
「不要吧,給點面子吧!」冷嶙心想他是伯爵耶!
「叫你說你就說,廢話一大堆。」
「萊娣,算了吧!傍他一點面子。」寶嘉也替冷嶙求起們來。
「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大家都這麼熟了,我讓他念出來給以恭听,你以後也讓以恭這樣對你,你才會有好日子過。」萊娣堅決地道,不管了,一定要讓以恭以後如法炮制,這男人就是犯賤,時間一久就沒初戀時那麼殷勤了。
在萊娣堅持不讓步下,冷嶙只好硬著頭皮念了,「太太絕對不會犯錯,如果發現太太有錯,一定是我的錯才害太太犯錯,如果我沒看錯,一定是我的錯才害太太現太太犯錯,如果是她自己的錯,只要她不認錯,她就沒錯,如果太太認錯,我還堅持她有錯,那就是的我錯,太太絕對不會有錯,這句話絕對不會錯,總之,自從結了婚,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