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兩顆小石子同時砸向鄰人的膝頭,鄰人吃痛,雙腳一軟,立刻跪了下來。
談豆豆驚奇地望向身後的端木驥,他跟她眨了眨眼。
「你兒子都判罪了,跪我也沒用!」談圖禹扔下竹帚,喝道︰「掃!」
「嗚!」鄰人痛得說不出話來,也爬不起身,只得啞巴吃黃連地跪在地上,他的兩只大狗過來舌忝他,又屙下了兩團臭屎。
「走。」趁惡棍沒注意,談豆豆拉了端木驥閃入大門。
「談大人,你好生威風喔。」她刻意捏了鼻子,怪里怪氣地道。
談圖禹轉身,困惑地望向來人。「請問這位小扮……」他倏忽睜大眼楮,小扮後頭那個高大人物更引他注目,不禁張口結舌。「啊,平平平……」
「談大人午安。」端木驥微笑,幫忙關起大門。
「是小姐啊!」仙娥認出來了,驚喜大叫。
「小豆子!」談圖禹揉揉眼楮,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妳妳妳……」呵呵,看來他的口吃毛病還是治不好了。
「爹!」談豆豆跑上前,緊緊地摟住爹,又笑又哭。
每回在宮里見面,哪能如此忘形擁抱!而上回回家心情沉悶,時間有限,也沒說上兩句貼心話,今天她終于可以好好撒嬌了。
「小豆子呀!」談圖禹模模她的頭發,淚眼模糊,心中百感交集。
「爹,那人是誰呀?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他是剛搬來一年的暴發戶,沒事就愛吹噓爹是他的鄰居,跟爹有多熟,其實是想從爹這邊得到好處。」
「我會派人好好『關心』他的。」端木驥找到機會插嘴。
「不勞平王爺。」談圖禹抹去眼淚,轉身恭敬地道︰「臣自信有辦法應付他。」
「也好。」端木驥點點頭,踱到一邊欣賞談家院子的花草。
「呵!到我家還擺什麼王爺派頭。」談豆豆朝他皺鼻噘嘴,馬上又拉了仙娥的手,歡喜地道︰「仙娥姐,恭喜妳!不,我該改口了,我喊妳姨娘。姨浪!」
兩聲姨娘讓仙娥羞紅了臉,忙搖頭道︰「小姐……娘娘,別……」
「叫我小豆子啦,姨娘!姨娘!」談豆豆喊個不休。
「小豆子。」仙娥只得快快喊了,圓潤的臉蛋脹成了紅隻果。
「嘻嘻!爹今天好勇敢喔,要娶姨娘嘍。」談豆豆興奮極了。
「小豆子,妳倒嚇壞爹了,怎麼穿成這樣回來?」談圖禹問道。
一家三口邊聊邊往屋子走去,等到談豆豆比手劃腳說完出宮經過,仙娥到廚房燒水準備點心,她這才發現端木驥不見了。
「咦?他沒進來?」她跑到門邊張望。
「難怪。他說有空會讓妳回來走走。」談圖禹若有所思,大好心情漸漸跌落。「平王爺很用心,他很『孝順』妳。」
「嗟,我才不想給他孝順。」談豆豆抓著門板,沒注意到爹變得憂愁的語氣,只是忙著找人。
在那里!木頭馬正撿起腳邊竹簍里的小石子,往大樹垂掛而下的十幾根鐵條擲去,一個接一個,擊出叮叮當當有如樂曲的清脆聲音。
他一個人玩著,明明是個高大英挺的男人,她卻好像看到一個孤單的小男孩……也許是高處不勝寒,呼風喚雨的平王爺也會寂寞吧?
當他累了,有沒有人陪他談心,幫他按摩繃緊的筋骨,為他送上一盅熱騰騰的湯?除了娘親和弟弟為他準備的點心,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吃上一餐?還是只有邊看奏章或邊听臣子議論,隨便吞咽了事?
她的心揪成了一團小丸子。向來只有她「享受」他的陪伴,她是不是也能為他做點什麼?
「喂!丟得很準喔。」她跑了出去,也撿起小石子丟鐵條。
「原來妳和妳爹的投石功夫就是這樣練出來的。」端木驥丟得更起勁了,此起彼落的叮叮當當清音回蕩在院子里,偶有投歪的石子掉進旁邊的池塘,噗通一聲打破了平靜的水面。
「當然了,我有十幾年的功力耶。」她自豪地道︰「請叫我神投談豆豆。」
「哦?」他彎腰撿起一顆指頭大的小碎石,放在左掌,拿右手拇指中指彈射而出,惡劣地笑道︰「我彈豆豆了!」
叮!小石子神準地彈中鐵條,鐵石相擊之音清越,直鑽耳際心扉。
「你彈什麼彈!」她嬌容微惱,所有「關心」之情瞬間消失,撿了石頭就想彈他,卻發現石頭太大怕砸傷人,干脆拿指頭彈他。「我彈木頭馬!我彈毒龍潭!端木驥!你別跑!等會兒我去拿一碗豆子彈你!」
「哈哈!」端木驥也不用跑,只需跨大腳步,便讓她追不著了。
「好像是孩子在玩耍。」仙娥備好茶點,走到談圖禹的身邊,與他共看院子里追逐的人兒,只見男的俊挺,女的嬌美,真是好一對絕配啊。
「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小豆子笑得這麼開心了。」談圖禹感慨地問道︰「仙娥,妳見過嗎?」
「沒有。有時候我覺得小姐她……」仙娥思索著形容詞。「還沒進宮前,她會笑,也常常笑,可那不是打從心底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笑。老爺早幾年身子不好,她心事比誰都重,她笑是讓老爺你安心;進宮後,她不時往家里送東西,每天找機會跟你見面,她還是很牽掛老爺的。」
談圖禹不覺垂下兩道老淚。「是我不濟事,苦了小豆子。」
「老爺……」仙娥舉袖為他拭淚,含笑帶淚道︰「老爺,你別哭啊,小姐又會擔心的。瞧瞧她現在多快樂,平王爺對她多好啊。」
談圖禹點點頭,收了淚,再度望向女兒;她嬉笑奔跑,笑語如鈴,仿若一只盡情高歌的小雲雀,而她身邊的男人是如此體貼俊朗,可偏偏……
唉!誰能為王爺和太後解開那道糾纏難解的深宮枷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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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快樂!
談豆豆曾經想放開,但他不放,她也就撿了回來,夜夜抱著他刻意留下的衣袍,好夢香甜。
她放縱地享受禁忌邊緣的樂趣。有時是在藏書樓里,兩人各據一方窗,靜靜地盤坐地上看書;有時是走出宮門外,踏青賞景;她甚至不需要跟著阿融他們出去了,她就是直接以「小豆子公公」的名義跟著端木驥出宮「辦事」。
好大膽!即便他們從無逾禮之舉,但一切的一切,早已逾禮得過分。
人前,他們涇渭分明;人後,他們曖昧不清。界線在哪里,她不知道;明知踩在刀鋒上,稍不留意就是血肉模糊,但她就是無法收心。
心已經放出去了,丟得老遠老遠,直到大海看不見盡頭的那一端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且飲一杯,將進酒,君莫愁!
「酒是拿來溫身子的。」端木驥坐在小船的另一頭,瞪眼道︰「不是讓妳拿來灌的,喝一小口就好。」
「我只喝一小口啊。」她放下小酒瓶,撒了謊。
酒力似乎立刻有了作用,她全身暖呼呼的,再也不怕湖上寒風了。
小船輕輕搖晃,她的身子也輕輕晃蕩著。這里是京城南郊的九曲湖,湖水由西邊連綿高聳的青鴻山而來,曲曲折折形成了幾彎相連的湖泊,再由東邊一個缺口注入大江,平時風平浪靜,常有游人泛舟湖上。
可現在是冬天啊。
端木驥放下槳木,任小舟隨浪飄蕩,傾身為她拉好斗篷。
真是見鬼了才會冬天來游湖。可他不就渴望此時此刻的靜謐嗎?沒有人打擾,毋需擔心被人撞見,他和她可以安享獨處的時光。
「嘻,有蓮花耶。」談豆豆伸長手,打算去采蓮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