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大娘,我可以先吃飯嗎?」
「啥?」看來這位少爺說話做事總是出人意料之外。
「要談婚事,一定要先填飽肚子,這才有力氣繼續奮斗。」侯觀雲扯出一個大笑容。「還有,我能不能叨擾借宿幾天?兩位老人家天天瞧著我,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這個嘛……」好像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吧。
「左兒,我們家好像又多了一個男人耶。」右兒扯了扯左兒,听到這邊,終于听懂原來大哥哥要住下來了。
「太好了!右兒要拉他過來我們這一國喔。」
「看我的。」右兒咚地跳下暖炕,跑到桌邊,將大姐沒吃的梅子移到大哥哥的面前。「給。」
「你是左兒?」
「我是右兒啦!」右兒實在想不透,爹娘姐姐都認得出他們,這大哥哥卻——「我知道了!大哥哥笨,所以大姐才不要你哦?」
唉!都被小舅子罵笨了,他還能怎麼辦?只好當著未來的岳父母面前,咬下酸掉他大牙的梅子,激出兩滴自憐的淚珠了。
***獨家制作***bbs.***
瞧他將弟弟們帶成了什麼德行!
柳依依走到後院,就看到左兒右兒好兒排排坐在一根大木頭上,一個個翹起了二郎腿,手上拿著紙扇,搖得好不逍遙自在。
至于那個始作俑者,則是卷起了袖子,汗流浹背地握住一把斧頭,瞪著一塊木樁,俊臉顯得十分苦惱。
「不信劈不開你……啊!依依你來了。」他欣喜地露出笑容。
「溝兒啦。」左兒右兒異口同聲地道。大哥哥真是笨到底了,連大姐的名字都會叫錯。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依依是我叫的。」
「你在做什麼?」柳依依沒有好臉色。
「幫你爹劈柴啊。」他轉個方向,從另一個角度端詳小木樁,笑道︰「這兩天跟著老爹大娘下田去,他們只肯讓我坐在田梗上發呆,我又想抓條泥鰍給星兒加菜,差點沒踩壞了新插的秧苗。哎,既然我什麼都不會,還是乖乖在家劈柴好了。」
她昨天早就听娘加油添醋說了。她很少看到娘那麼開心,他就是有這個本事,可以逗得身邊的人如沐春風。
三天來,爹娘早已將水晶觀音供奉起來,且不止家人,甚至整個村子的人心都讓他收買去了,每個人都知道他要來娶她,見了面就笑咪咪地問候她,氣得她只能躲在家里不出門。
喀!扣!他斧頭劈下,沒劈中木頭,反而將木頭給彈了開去,撞上他的小腿,痛得他當場跳起來哎哎叫。
「我來。」看他笨手笨腳的,她干脆搶過斧頭,擺好木頭,舉了起來,回頭瞪道︰「還不走開,不怕我劈到你嗎?」
「是是。」他揉揉小腿,笑著撿了一塊木頭坐下,拿出不知藏在哪里的折扇,拉開領口用力扇了起來。
三個男女圭女圭看他如此揚法,也是有樣學樣,扯開衣服扇得不亦樂乎。
啪!柳依依劈開木頭,一劈為二,二劈為四……看著木塊滾落,她糾結的心好像也被劈了開來,掉出了想藏、卻怎樣也藏不住的情意。
他的誠心誠意,她看到了;他的痴心深情,她領會了。她是該歡歡喜喜接受他的求婚,與他一起回到宜城,可是……
她的淚水隨著斧頭劈落,滑下了臉頰。
「依依、依依!你怎麼了?」侯觀雲嚇得起身,握住她的手臂。
「賴皮鬼!原來你就是這樣追求喜兒姐,難怪她受不了!」
「呃,我只會這一招……」侯觀雲無辜地道︰「我保證,這回招數用盡,以後就不再用了。」
「少爺,你何必這樣?」柳依依扔下了斧頭,眼淚像是下雨似地掉個不停。
「唉,是我不好。」他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急欲擁抱安慰她,眼楮一瞥,卻看到六只亮晶晶的眼楮盯著他不放。
「左兒、右兒、好兒,你們去前面找八姐姐、九姐姐玩。」
三個小表不為所動,開心地搧風點火,小小年紀就明白有戲可看。
「依依,我們去散步。嘿,你們可不準跟來,不然大哥哥就不給扇子玩了喔。」他們不走,他閃開總行了吧。
***獨家制作***bbs.***
他牽著她的手,走向屋後山坡。他們只是走,一直走,沉默著,流淚著,越走漸遠,遠離了所有人的目光,隔絕了所有的世俗塵囂,任憑天地之大,此時唯有他倆。
天高雲清,綠蔭成林,鳥兒吱吱鳴啼,野花嬌艷盛放,溫暖的陽光篩落在他們的身上,也燒熱了彼此緊握的手掌。
他停下腳步,再也無法抑制滿心的思念,伸手緊緊抱住了她。
「依依,我好想你,好想你。」他的眼眶熱了,雙手不住地摩挲她變得細瘦的身子,疼憐地親吻她的臉頰。「沒有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好怕失去你。」
她默默流淚,讓自己在他的擁抱里傾泄出所有的相思。
「依依,對不起,讓你吃苦了。」他吻著她的淚,啄著她的唇,聲音變得有些顫抖。「一切都是我不好,不知人心險惡,竟害了你……」
她搖搖頭。她早就不怨了,此刻在他的懷抱里,她什麼都不怨了。
「依依,還疼嗎?」他輕輕按住了她的胸口。
「不要……」她抬起頭,驚慌地想拿開他的手,卻看到一雙溢滿淚水的痛心眼眸,她心頭一緊!不,他不能哭呀,他一哭,她就想安慰他了,可她自己都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很擔心你的傷勢,給我瞧瞧好嗎?」他柔聲請求。
「都好了……」她虛弱地拒絕,卻無力阻止他揭開她的衣襟。
他動作輕柔,解開了她扎得很緊的肚兜,入目所及,令他立刻倒抽一口氣,震駭得閉上了眼楮。
傷口是收合了,可那一道道傷痕依然鮮紅醒目,處處提醒他,這是她為他受的。
他再度睜開眼,心痛萬分地將她的傷痕收進他的淚眼里。
「我帶來的去疤生肌班藥擦了嗎?」
「柴兒每夜都過來幫我上藥。」
他心如刀割。要搽多久的膏藥才能讓她恢復往昔嬌女敕的肌膚?要過多久的日子才能撫平她心里的痛楚?
是他將她拉扯進他的命運里,既要她照料他的生活,又得承受他的隱晦心事,再來是為他理家,從而害得她受罪。
他從來就不懂得去愛她,只會將疲累勞苦過給了她,任性地從她那兒得到力量,以為她的照顧關心都是天經地義,卻萬萬沒想到,她為他所做的,早已遠遠超過一個丫鬟的本分和心力——原來,那是冰雪聰明的小泥球默默愛他的方式。
她代他承受了原該是三舅報復在他身上的鞭笞;飄然遠走,為的也是讓他無後顧之憂。她為他做得太多了,試問,他又為她做過什麼?
因著她的苦難,他痛定思痛,重新找回自己,一夕之間長成一個真正有勇氣和魄力的男人,從此終于懂得了去愛她、保護她。
這是她為他喚回來的。他好不舍、好心疼,既然沒有神仙妙藥能立刻復原傷勢,他唯有竭盡所能,努力修補她飽受創傷的心靈。
他激動地俯下臉,以吻為她療傷。
哪里有傷痕,他的親吻就到了哪里;順著一道道疤,無數的密吻熨貼了過去,極緩、極柔、極沉,彷佛是想將那疤痕熨壓得看不見了。
時光似是靜止了,清風悠悠,水田漠漠,溫軟的唇在她身上游移著,寸寸吮吻過她胸口的肌膚,現出了淡淡的柔情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