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讓地府的哥哥們看笑話了!」胡靈靈還是惱得猛戳個不停。「我辛辛苦苦教你三百年,恨鐵不成鋼啊,偏生你不明事理又愛玩耍,我看你就回去姑兒山撲蝴蝶算了。」
「哈哈!大姐,饒了我吧。」石伯樂笑嘻嘻地繞著桌子跑,縮著頭顱躲開那只指頭,但圓滾滾的身軀實在礙事,干脆噗一聲,變成了小白狐狸,一溜煙躲進桌子底下。
「你以為我抓不到你了嗎!」胡靈靈蹲,輕而易舉抓住那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將他倒提了起來,繼續戳他的小狐頭。「我這就提你回姑兒山,吊你三天三夜,教你吃個教訓……」
「不要!」
胡靈靈嚇了一跳,松開了手,小狐狸也因那熟悉的聲音而愣住,忘記跳子,踫一聲,直挺挺地摔落地面。
姐弟倆同時望向聲音來源,床帳已經掀開,曲柔坐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抱住大紅繡花枕頭,一雙水眸淚光盈盈,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不……要……」曲柔很艱困地又吐出這兩個宇。
不要什麼?不要那個美麗女子欺負小狐狸?還是不要相信她所看到匪夷所思的號迫一切?
人?鬼?狐?判官?黑白無常?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東西……
天!她一定是作噩夢了。不,她流淚咬著指頭,這是真的,甚至她還記起了那個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的恐怖鬧鬼之夜……
「笨小弟!你的結界有破綻!」胡靈靈看出端倪,氣得跺腳。
「糟!」小狐狸跳了起來,立刻變回石伯樂,跑到床前,急道;「柔兒,你要忘記,你很快就忘記所看到的……」
「不要!不要!」曲柔眼睜睜又一次看到小狐狸變成石伯樂,終于不知所措地放聲大哭。
「小弟,你太慢了,我來幫你!」胡靈靈飛快地揮出手掌。「我保證她明天忘光光……」
「我不要!」曲柔閉起眼楮,雙手搗住耳朵,用力大叫。
「大姐,算了。」石伯樂阻止大姐的手勢。
「干嘛?」胡靈靈詫異地推開他的胖手。「她都看到了,不嚇死也搞糊涂了。她既是凡人,就讓她過凡人的生活。」
「我……」石伯樂望著那哭泣顫動的身子;山頭一揪,既嘆自己疏忽,更下忍她那茫然驚恐的神情,低聲道;「我不想再騙柔兒,我要跟柔兒說清楚,不然我‘死’掉了,她會很難過的。」
「你會死掉?」曲柔抬起頭,大驚哭道;「你怎麼會死掉……」
「我慢慢跟你說,柔兒,不哭。」石伯樂俯子,本想為她拭淚,又擔心她會害怕,只得抽出一條帕子,伸長手遞給她,訥訥地道;「不哭了,你不要怕,這是我大姐,她不會害你的。」
「你……你……你不是獨生子?哪來的大姐?」
「就是你看到的,我的原形是一只狐狸,我的大姐也是狐狸。」
曲柔張著嘴,緊扯著帕子,震驚地望著那張極為誠懇的女圭女圭臉。
她應該害怕、尖叫嗎?甚至拔腿就跑?或是趕快找來道士收妖?但她為何還有膽量凝視那雙純然深黝的圓圓黑瞳?
「相……公是狐……狸?」她幾乎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看到的那只白色小狐狸,就是我。」
「你……你是狐狸精?」
「我是還沒出道的狐仙。」
「我……我被你吸了精髓?那個石伯樂被你害死了?」
「喂,小泵娘!」胡靈靈挑起柳眉,不客氣地指正道;「你說的是妖魅所為,我們走的是成仙的正道,不會害人;那個石伯樂是自己跌死的,我小弟為了保護你,這才化作他的樣子黏在你身邊。」
「為什麼?」
「他喜歡你呀。」
「啊?」彷如一記大鼓錘敲下她的心髒,咚地好大一聲,震得她渾身血液翻滾,熱水沸騰似地燒了起來。
相公喜歡他……不,一只狐狸精喜歡她?天,她的心好亂!
她捏住帕子,望向坐立難安的石伯樂,只見他好像身上突然爬滿了虱子,不自在地抓抓頸子,搔搔頭發,扯扯衣裳,同時,那張白女敕女敕的嬰兒臉也紅了。
這就是她所認知的相公石伯樂;十足孩子氣,總像個大嬰兒似地呵呵傻笑,身上有一股憨女乃味……難怪!他根本就不是那個小惡魔嘛!
或許,她很早就已經區分出這兩個石伯樂的差別了,一個是殘忍暴戾,一個是天真和善。不是失憶,不是跌傷,而是完完全全換了另一個人。
「所以,那個很壞的石伯樂掉下了山谷?然後,接下來的石伯樂換成了是你?」她心髒狂跳,再問一遍,再一次確定。
石伯樂點點頭。
胡靈靈大搖其頭,嘆了一口氣道;「本來石伯樂就不該存在了,被你這麼一搞,弄得亂七八糟的,再不走是不行了。」
曲柔憶及剛才所見的畫面,心頭又是一驚!若石伯樂當時就死了,那麼「亂七八糟」的情況恐怕比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包何況,她的相公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是人?還是小狐狸?
心思混亂到極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扯住石伯樂的袖子。
「相公,你不能走,有些事情,我得好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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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想,就想了三天三夜。
她不害怕,真的,不怕。相公還是相公,依然笑呵呵的,做他當家主子該做的事,晚上也乖乖地趴在長榻睡覺,不會突然變成吸人精血的狐狸妖怪。
第一天,她要求石伯樂帶她上石家墓園,虔誠祭拜埋在里頭的石伯樂,為他念經超度;第二天,她要求石伯樂拿出一萬兩,以石伯樂的名義布施窮人,修橋誧路,為石伯樂積陰德;第三天,她什麼也沒做,就是從早想到晚。
總歸她所听、所看、所問的一切,三天的時間足夠她平息震驚、沉澱思緒,仔細回想來龍去脈,然後,她全明白了。
他是狐仙,她是凡人,他將會離開,她也沒有理由留在石家,或許,這段奇異的緣分就此打住,從此分道揚鑣,不再相見。
燭火有些刺眼,她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淚珠。
柔兒,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你不要哭。
她听到了!誰在跟她說話?她訝異地抬起頭,就看到小白狐站在桌上,圓睜一雙深黝的黑眸瞅著她。
「你干嘛又變成這樣子?你要回山上了,是不是?」她哭得更凶。
柔兒,我還沒要回去,石家生意越做越大,我一下子走不開。
「你交給龍虎獅豹不就得了?」
真是可笑極了,她竟然在跟一只狐狸對話……可她不是跟小白狐說過很多心事嗎?還和他親來親去,甚至一起睡覺……
一想到此,她紅著臉嚷道;「你別過來,我不準你再來舌忝我!」
小白狐的黑眸黯淡下來,委委屈屈地趴到桌面,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像只拂塵似地緩緩搖來搖去。
曲柔不想理他,走回床邊準備就寢。
咚!她嚇了一跳,一回頭就看到小白狐跳下地面,再凌空跳起,來個曼妙的前滾翻,又往後一個後滾翻,那雪白的尾巴順著翻滾之勢,完美地包住他的小身子,就像一團飛起來的毛茸茸羽毛球,煞是好看。
接著他又跳上桌,翻了兩翻滾下地,再一個利落的縱身,兩只前腳掇下碟子里的大隻果,然後背部躺在地上,四腳朝天,拿隻果當球玩,放在肚子上滾來滾去,那條毛茸茸的尾巴也不忘跟著搖擺。
他在干嘛?曲柔收了眼淚,睜大眼楮看他要把戲。
他把戲可多了。他可以拿鼻子鏟起隻果,一鏟就往上飛了老高,一掉下來又被他的尾巴揮回去,如此玩了好幾回合雜耍,隻果落在他背部,他弓了弓小狐身,將隻果推到頭頂,再拿他的小頭顱頂住隻果,兩只黑眸緊張地往上瞧著,僵著背脊,踩著細碎的小腳步保持平衡,不讓圓滾滾的隻果掉下來,然後就以這種極為滑稽的姿態從她眼前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