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的確是臉紅了,直覺告訴他,那只眼鏡蛇不是想追求她,就是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什麼?!糖醋魚竟然有男朋友!
誰會喜歡這個迷糊、迷信、就是不迷人的天兵啊。
他抱住餐盒的雙掌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將紙盒給壓得變形……
「淑怡的表哥,你怎麼不吃?」吳嘉凱走到他身邊,狐疑地看著他的舉動。「你要吃白煮蛋,要拿出來剝,這樣捏是可以捏碎蛋殼,但是里面的蛋糕也被你捏爛了。」
「是該吃了。」他抬起頭來,跟吳嘉凱打個招呼,再打開餐盒。
哇!這盒餐還滿豐盛的,白煮蛋、兩塊蛋糕、兩塊面包、一只大雞腿、花壽司、果汁……光看就飽了,吃這一頓的確很值得了。
「爬山這麼辛苦,一定要補充熱量。」吳嘉凱坐到旁邊的樹下,點起一根煙,猛抽了一口,背部靠上樹干,一副累壞了需要休息的模樣。
桑宇帆跟他不熟,也不去吵他,就默默吃起了午餐。
別人在那邊熱熱鬧鬧地吃飯談笑嬉戲,桑宇帆又自然而然地在人群中找起糖醋魚。嗯,他告訴自己,他並不是特別留意糖醋魚,這只是一種本能,人在陌生的地方,自然會去依附較為熟悉的人事物──可他為什麼老看到那只如影隨形的眼鏡蛇啊?實在有夠礙眼了。
呼嚕──他一口氣用力吸完果汁,再將果汁盒給吸得扁扁的。
吳嘉凱看他一眼,抖出一根煙,笑說︰「來哈一根嗎?」
「好,謝謝。」
桑宇帆伸長手接了煙,吳嘉凱拿打火機為他點著了,他聞到並不怎麼喜歡的煙草味道,立刻屏住氣息,拿起煙往嘴里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這是燒稻草還是燒廢輪胎啊?!」
「哈哈哈,淑怡的表哥,你根本不會抽煙嘛。」吳嘉凱大笑。
「學了就會了。」桑宇帆皺眉捏住煙頭。
「我教你吧。」吳嘉凱微笑吸了一口煙,悠悠地吐出白白的煙霧,「不過,這樣會不會教壞小孩啊?我也知道抽煙不好,但就是戒不掉,一有時間空下來,就想吸個兩口。」
「看來你是高處不勝寒,心事誰人知。」桑宇帆感同深受,望著手中的煙說︰「所以只好點起煙,一支又一支了。」
「深得我心啊!」吳嘉凱驚喜地看他。
「桑宇帆!桑宇帆!」石破天驚的吼聲傳來。
那個喊叫的人照樣滿臉通紅,一面拚命跑步,一面喊個不停。
「你糟了。」吳嘉凱帶著看戲的心情笑說。
「妳是墓仔埔放炮啊?嚇死人了。」桑宇帆冷冷地看著紅燒糖醋魚,真不明白她在緊張什麼。「我沒有跟別人說我是妳的表哥了。」
「不是啦!你不能抽煙啦!」湯淑怡又氣又急,指著他的香煙,喘著氣說︰「丟掉丟掉!會釀成森林大火的。吳副總,你也不能抽。」
「我也不行?」吳嘉凱好無奈,他絕對是被連累的。
「我們來爬山,就是要身體健康,你們在這邊抽煙,傷害自己,又制造二手煙害,還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抽煙有這麼多的壞處,你們都是腦袋聰明的知識分子,還不明白嗎?」
嗦!桑宇帆刻意拿起煙,端詳了片刻,又舉到了嘴邊……
湯淑怡驚叫道︰「桑宇帆,你再抽煙,我就告訴你爸爸。」
「妳敢?!」
「瞧!」她不怕他那對瞪過來的黑眼珠子,也瞪了回去,「你就是知道抽煙不好,所以不敢讓你爸爸知道,我一說,你就怕了,對吧?」
簡直是小人得志了,她竟敢拿老爸來威脅他!?什麼時候這只糖醋魚當起訓導主任了?雖然她說的話很有道理。
「不抽就不抽!」他丟下煙蒂,省得她嗦。
他才要伸腳去踩,湯淑怡立刻跳上去,兩只腳用力蹦了蹦,跳了跳,將一條小小的香煙頭當作萬惡不赦的壞蛋給踩得扁扁的。
「呃,淑怡。」吳嘉凱出聲了,「妳好像很激動?」
「是嗎?」湯淑怡再用力踏了踏,「吳副總,還有你的。」
「好吧。」吳嘉凱也只得按熄香煙。
「拿去那邊的垃圾袋。」
她雙手一比,架勢十足,兩個大男人著魔似地,一個摳起泥土里的煙尸體,一個捏住煙,乖乖地走向垃圾集中處。
「我一定是中邪了。」桑宇帆很肯定地說。
「你表妹在家也是這樣嗎?」吳嘉凱好奇地問。
「超級會講道理的,還自以為是心靈導師。如果她過去你的部門,就請你自求多福了。」
「哈!我就是需要像她這樣的人來提振士氣。」
「嚇!」湯淑怡才走了兩步,听到他們談論自己,嚇得立刻回過頭來,扯住桑宇帆的袖子,拉了就跑。
「干嘛啦,拉拉扯扯的!」桑宇帆不得不跟著跑。
「別跟他說話了,我不去事業發展部。」湯淑怡一徑地猛走,把後面的吳嘉凱當作蛇蠍猛獸似地,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桑宇帆回頭看了跟他攤攤手的吳嘉凱,又朝她吼道︰「妳去不去什麼發展部,跟我有什麼關系?!別拉我了!」
「是沒有關系,可是你一個人坐在那邊孤零零的,看起來很可憐。走,你過來一起撿垃圾,才不會胡思亂想發脾氣。」
他不用胡思亂想就要發脾氣了。沒錯,他不但中邪,而且中蠱深矣;不然,那天晚上他怎會向她全盤托出近來的悲慘命運?然後又不怕死地交出身分證讓她辦登山活動團體保險?而今天,他先是當苦力;現在,手上又莫名其妙變出一個垃圾袋,準備跟她去玩什麼淨山運動!天!他就讓糖醋魚牽著鼻子走了。
「淑怡,這位就是妳表哥?」嚇!眼鏡蛇來了。
「是……是的……」
湯淑怡停下腳步,尷尬一笑,臉蛋瞬間脹成一顆紅隻果。她看了一眼「表哥」,又故作若無其事地望向來人,那張隻果臉依然紅咚咚的。
桑宇帆看在眼里,吞下突然想吃隻果而分泌出來的口水,主動向眼鏡蛇伸出手,一臉冷冰冰的說︰「你好,我是糖……湯淑怡的表哥。」
「你好,我姓馮。」馮耀文也和他握手。
「說起我這個表妹,從小就笨笨的,沒什麼才干,最大的才能就是好管閑事,將來要是嫁了人,恐怕會成為一個超級管家婆。」
「喂!」湯淑怡面紅耳赤地打斷蠶寶寶吐毒絲。怎麼了?前一刻他還悶悶不樂的,現在就……「咦!你有力氣了?去,你去負責上面那一塊區域,要撿干淨喔。」
「妳要我爬上那個幾乎九十度的山坡?」
「多運動啦,消耗一力,有益身心健康的。」
運動就運動!桑宇帆拎了垃圾袋,大跨步地跳上石階,眼不見為淨。他還是很有道德良心的,絕不打擾別人談情說愛。
山上到處都是雜草,既然要淨山,那就徹底用力做環保,他不單單撿垃圾,也要順便拔掉這滿山遍野長得又高又粗的枯草,保證教任何毒蛇猛獸無處可躲,現出原形。
扯呀扯,拔呀拔,他就不信拔不完這堆雜草……
「桑宇帆,你在干什麼?!」湯淑怡又是驚叫著跑到他身邊。
「淨山啊。」
湯淑怡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力拔山河的氣勢,實在不明白他到底哪根筋短路了,更不明白自己忙著登山活動的雜務,卻怎麼老是「有空」留意他的舉動,還替他窮緊張呢?
「你撿人工的垃圾就好,干嘛拔芒草?小心割傷手了。」
「芒草?」桑宇帆這才抬起頭來,望向眼前連綿到山頭的「雜草」,果然是一片大好秋色的芒草花啊。對著正午的陽光,他眼楮一片昏花花的,趕緊將遠眺的目光慢慢收回到他的手掌上,不看還好,一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