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惜心頭一動,但無暇細想,又急道︰「對不起,非魚施主,我沒空和你說話,我要趕快送秋菊離開!」
非魚見她滿頭大汗,忙問道︰「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這個……」
小惜正不知如何說明,山路那頭跑來一個慌張的年輕男人,一見到秋菊,兩人激動地相擁而泣,汗水淚水交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阿新,你來了!」秋菊哭得好傷心。
「總算……總算……」小惜劇烈喘氣,兩腳幾乎攤軟,但她不再緊張,而是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秋菊,你們快走,不能再耽擱了。」
秋菊轉過身,緊緊抓住小惜的雙手,又哭又笑地道︰「淨憨,真是多謝妳了,如果沒有妳,我這一生就完了。」
「別謝我,你們還是快走。別往山腳去,那邊通到村子,容易讓人看見,從山腰這里往東走,半個時辰就下山,然後走水路,就算有人要追,也不知道你們往哪兒去了。」小惜說得很快,卻是有條不紊。
「師父!」阿新感激涕零,雙手合十拜道︰「妳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和秋菊安定下來之後,一定供上妳的長生牌位,終生敬拜。」
「不要,千萬不要!我只是帶路罷了。」小惜急得臉紅,慌忙搖手,又望向秋菊。「你們該走了。」
秋菊和阿新手牽手,不再回頭,加快腳步,堅定地往東邊山路離去。
腳步漸去漸遠,最後只听到山問蟲鳴和人的喘息聲。
小惜不自覺地揉揉酸痛的右膝蓋,只要一跑步,她較長的右腳就會使出較大的力氣,這麼一趟跑下來,右腳已經不堪承受。
「妳腳不舒服?」非魚察覺她的異狀。
「還好,沒事。」小惜趕忙站好。
鐵膽瞪了眼。「突然來了一個女的,又來了一個男的,抱在一起哭,然後又走了,老子我完全看不懂。」
小惜解釋剛才的情況︰「非魚施主,老哥哥施主,是這樣的,秋菊她家里窮,她爹娘將她舍到庵里,可她不想出家;我今早挑水時,遇見了阿新,他和秋菊是青梅竹馬,他求我送信,約了今晚逃走,我就帶秋菊出庵和他會合。」
「原來如此。」小尼姑妹妹真是膽識過人,但非魚卻不得不為她擔心。「可小師父怎麼對妳庵里的師父交代?」
「我……反正我不說,師父也不知道……秋菊的心情,我能了解……」小惜望了月色,咬了下唇,欲言又止。「我也該回去了。」
「哎呀!」小惜才跨出一步,就跌倒下去,頓時右膝疼痛不已,淚水也進流出來。「好痛……抽筋了……」
「啊!我忘了小師父妳的腳……」非魚趕忙去扶,還不忘打一下自己的頭,小尼姑妹妹是長短腳,叫她跟常人一樣跑來跑去,一定是累壞了。
「我試試看,應該可以走……」小惜才站起半個身子,又跌了下去,幸好這次非魚扶住她,不致讓她又沾上泥土。
「右腿抽筋嗎?」非魚蹲,右手仍豐豐扶住她的小身子,左手隔著道袍,輕輕按捏她的右小腿。「我幫妳推拿。」
「非魚施主!」突如其來的接觸讓小惜驚叫出聲。
「我輕輕推拿,揉開妳的筋絡,妳現在可能有點痛,忍耐一下。」
豈止是痛,那是痛、麻、癢、熱,各種奇怪的感覺混合在一起,小惜很想抽腳跑掉,但她就是動彈不得,而且漸感無力……
「撐不住了?」
非魚察覺她左腳正努力地想站穩,可是右腳卻在痙攣顫抖,不平衡的兩只腳幾乎撐不起她瘦小的身子。
「妳的腳要休息,別站了,我來背妳,妳幫我拿桃木劍。」
非魚迅速解下背部的大包袱和桃木劍,再將包袱系在腰間,把桃木劍塞到小惜的手掌里。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等小惜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趴在非魚的背上。
「非魚施主!」小惜又是驚叫一聲,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她是個尼姑。
「小師父,妳該速速回庵,免得被人發現,我背妳走比較快。」
「可是……」小惜的臉熱了。
鐵膽跟著非魚走,笑道︰「小尼姑,有現成的騾子讓妳騎,妳就放心讓他跑腿,保證一下子就送妳回去了。」
「可惜老哥哥不會當鬼,不然吹陣陰風,直接送小師父回香靈庵。」
「老子我哪會什麼鬼方法!倒是你這個臭道士,不會剪只紙鶴,吹口氣,拍拍翅膀飛回去?」
「可以呀,老哥哥先來騎鶴,你跌不死的話,我再讓小師父坐。」
「就知道你那個唬爛法術,害人不足,還想害鬼!」
一人一鬼斗嘴斗個不停,非魚腳步也變慢了,小惜卻不再急著回去,因為她好想繼續听他們說笑。
她也想無拘無束的說話,就像小時候倚著娘親撒嬌,任何憨痴無知的話都可以說;但自從入庵為尼以後,她學會了出言謹慎,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得師父師姐不高興,又把她罵得一無是處。
她低下頭,看見非魚烏黑的長發,男人的熱氣和汗水味道撲面而來,而她的兩只腳讓非魚的雙手給拉住,這種親膩的接觸讓她全身像火一樣燒了起來。
她身子變得十分僵硬,完全不敢靠在非魚的背部,兩只手也伸得僵直,緊緊握住桃木劍。
非魚感覺桃木劍幾乎敲到他的腦袋,轉頭笑道︰「小師父,桃木劍是用來對付鬼,不是對付人的,妳不是擔心老哥哥回不去嗎?正好妳拿著桃木劍,妳給他比劃幾下,念幾句經文,看妳的法力如何。」
「會不會害了老哥哥施主?」
「我害他很多次了,他還是『活』得好好的。」非魚幫她扯下包裹的藍布。
「又來了一個不靈的小尼姑,我活該當你們練習的對象!」鐵膽吼道。
「啊!那我不試了。」小惜瞧了鬼臉,嚇得趕緊搖頭。
「小師父,老哥哥就是愛說笑,他沒有怪妳啦。」非魚忙道︰「不如快點讓老哥哥上西天,省得他為害人間。」
「那我要怎麼比劃?念什麼經文?」
非魚空出右手,比了一個眼花撩亂的手勢。「就像這樣……算了,妳怎麼比都成,念哪段經文都好︰心意虔誠即可。」
「好。」小惜兩手提起劍,往鐵膽比去,開始念大悲咒,「南無喝那哆夜耶,南無可唎耶……」
「又在講外國話了,老子我不會被超度到爪哇國吧?」鐵膽有點擔心。
「老哥哥施主,這是梵語,也是佛國的語言。」小惜很認真地解釋。
非魚挖苦鐵膽道︰「對啦,假如把老哥哥超度到天竺國,去听釋迦牟尼說法,不出三天,他立刻逃了回來,寧可下地獄插刀子,也不想听阿彌陀佛。」
「老哥哥施主,不行的!」小惜急道。「阿彌陀佛那里很好,很光明殊勝,很快樂,無憂無慮……」
鐵膽瞪眼道︰「既然吃素念佛很好,剛才那個大姑娘怎麼想逃掉?」
小惜腦袋突然一片空白,桃木劍變成千斤重,一雙小手根本拿不住。
桃木劍掉落,非魚眼明手快,伸手接住。
「小師父,這把劍很重,不太好使吧?」
「我……我不會拿劍,也不會道術……」
「對啦!」鐵膽插嘴道︰「劍是凶器,小尼姑心地善良,不願拿劍對付我。」
「小師父是見你冥頑不靈,不想超度你了。」
「我也不想讓你超度,你這把劍愈來愈邪門,老子我漸漸有了感覺……」
「看招!」非魚順勢劈出一劍。
「哇呼!」鐵膽雙足蹬開,飛得老高。
「老哥哥果然武功高強,反正我砍你不死,咱們就來比劃幾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