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叔不走了,李氏垂下眼眸,悄悄掩飾眼底的喜色。
「大少夫人,藥煎好了。」過了一會兒,婢女端著湯藥進入房內。
風煜深伸手接過。「我來喂玉疆吧。」
「那就麻煩小叔了。」李氏輕聲地道。
就這樣,她在旁邊看著風煜深扶起玉疆,再讓玉疆靠在自己身上,這才一面哄著,一面將湯藥一匙一匙地喂進兒子口中,李氏被眼前這一幕溫馨的畫面所感動了,就算是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
李氏含情脈脈的目光不由得睇向小叔,想到嫁進風家之後,和自己的相公始終聊不上話,更談不上有感情,婚姻生活只能說是平淡無奇,更沒想到不過半年,她就成了寡婦,要不是已經懷了孩子,只怕連個寄托都沒有了,而在她旁徨無措之際,更是小叔的關懷給了自己勇氣和希望。
「玉疆乖……把藥吞下去,這樣病才會好……」風煜深低聲哄著將苦澀的湯藥吐出來的佷子。
她不禁幽幽地凝睇著,想到六年前,小叔的半邊臉不幸毀了,對于婚姻大事則是能拖就拖,也不讓任何人接近,其實心里多少有些竊喜,因為這麼一來,就沒有女子可以把他搶走。
李氏知道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可是像小叔這麼溫柔體貼的好男子,既然不可能屬于自己,也不想讓給別人,只不過……他終究還是娶妻了,而且對方不只美貌勝于自己,還讓小叔願意敞開心胸,出現在眾人面前,也不再因為臉部的殘缺而繼續閃躲逃避,她不禁掄緊袖中的拳頭,只因為看過小叔望著二弟妹的眼神,充滿了愛戀,心真的好痛,痛到快要無法呼吸了。
此刻的她真的好恨,好恨自己只是他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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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當口,繡眉也從小廝口中得知大嫂那邊的情況。
「……所以二少爺說今晚會留下來照顧玉疆少爺。」小廝將主子交代的話原原本本地說完。
繡眉輕頷螓首。「如果只是得到風寒,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大夫是這麼說沒錯。」他用力點頭。
「我知道了。」她暫時安心了。
小廝躬了便回自己的主子身邊去了。
待寢房里只剩繡眉一個人,不禁望向窗外,看到天色已經黑了,還是決定待會兒親自去探望一下,免得公婆以為她不關心玉疆,只是想到大嫂對自己的敵視和排斥,只怕也不會領情。
婢女在這時端著飯菜進來。「二少夫人該用膳了。」
「我吃不下。」繡眉心事重重地說。
「二少夫人要是不吃點東西,餓壞了身子,讓二少爺知道了,奴婢可是會挨罵的,說不定還會把奴婢趕出府去。」婢女將白飯擱在主子面前,兩手合十,可憐兮兮地說︰「拜托二少夫人多少吃一點……」
繡眉不禁失笑。「好,我吃一點就是了。」
「這才對。」婢女轉憂為喜地說。
她才端起碗,吃了兩口。「小月,我看你現在到大少夫人那兒去打听一下,看看玉疆的情況怎麼樣了,再回來跟我說。」
婢女回了聲「是」便去辦了。
「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心神不寧的?」繡眉不免自我解嘲。「我應該要相信相公對我的真心,更要相信他的為人……」
無論大嫂是不是對相公有情,那都無關緊要,因為她必須去相信風煜深,要相信他對自己的心意,繡眉定了定心神,不要再胡思亂想。
繡眉吃了幾口飯,然後喝了半碗湯,就把筷子擱下,實在沒什麼胃口,在等待婢女回來之際,便倚在床頭上,閉目假寐。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繡眉快睡著時,婢女總算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了?」她馬上睜開雙眼問。
婢女將問來的事說了。「听常福說玉疆少爺剛喝下了湯藥,人還在昏睡,大概要到快天亮才知道燒退了沒有。」
「是嗎?」繡眉又吶吶地問︰「那……二少爺和大少夫人他們……」
「他們都守在玉疆少爺的寢房內。」婢女不疑有他地回道。
「嗯。」繡眉心口有些沈甸甸的。
雖然不斷地告訴自己要信任相公,房里也還有小廝和伺候的婢女在,不可能獨處,可是想到兩人要這樣面對面一個晚上,就是無法不去在意,她終究只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想要完全獨佔自己的相公,繡眉苦笑地思忖。
而接下來的時間可以說是難熬的。
外頭夜色愈深,繡眉也愈沒有睡意。
婢女並不懂主子此刻的心思。「二少夫人別太擔心,以往要是玉疆少爺生病,只要有二少爺在旁邊照料,很快就會沒事了。」
「我知道。」繡眉明白相公一定會衣不解帶的悉心照顧兄長唯一留下的兒子,絕不會讓他出事的。
「二少夫人還是早點就寢吧。」婢女忍住打呵欠的沖動勸說道。
繡眉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走吧!」她去取來披風圍在肩上,昂起秀麗的下巴,眼神堅定地說。
「二少夫人要上哪兒去?」婢女一臉驚疑不定。
「當然是去玉疆那兒。」嘴里說著,繡眉已經往房門外走了。
「等奴婢一下……」婢女連忙去找了燈籠過來,好為主子引路。
一路上,繡眉的心思千回百轉,想著待會兒見了大嫂該說些什麼,又該怎麼說服相公讓她留在那兒,不想讓懷疑的種子在心頭扎根,可是又無法全然地放心,這樣的矛盾情緒讓她愈走愈快了。
「二少夫人走慢一點……」婢女提高燈籠,好照亮前頭的路。
她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別急。
婢女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攙著主子,要是摔倒了,自己可是擔待不起。「二少夫人小心腳下,往這一邊走……」
繡眉無心再想其他的事,一步步地往李氏居住的院落走去,也在婢女的帶路下,愈來愈接近玉疆的寢房。
棒了一段距離,就見一名婢女端著原封不動的晚膳,步出燈火通明的房門,繡眉知曉大概就是那一間了。
婢女舉高手上的燈籠。「二少夫人,就在前頭。」
「嗯,咱們過去吧。」繡眉按捺住略帶焦躁的心情說。
就在這對主僕倆慢慢走近的當口,待在寢房內的李氏也正坐在床沿看著兒子,見他不再發出囈語,小臉蛋上的紅潮也逐漸褪去,真的安心不少。
風煜深用掌心探了探佷子的額頭。「雖然還沒有完全退燒,但是看來大夫開的藥方子確實有用,大嫂可以放寬心了。」
「是啊。」李氏總算露出了喜色。
他這才將注意力放在李氏身上。「大嫂應該也累了,不如回房歇會兒,這兒讓我來就好。」
李氏柔怯地搖頭。「我還挺得住。」
「玉疆就只剩下你這個娘,大嫂可不能累倒了。」風煜深溫聲地說。
她緩緩地起身。「我真的沒事……呃……」才這麼說,兩腳有些站不穩,搖晃了兩下,就要往前傾倒。
「大嫂!」風煜深本能地伸手攙扶。
「我……」李氏頭一回跟他這麼接近,幾乎是靠在風煜深的胸前,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屬于男子的氣息和體溫,就連死去的相公都不曾讓自己如此臉紅心跳,唯獨只有他……
李氏倏地滿臉通紅,才想要站直身子,抬起眼瞼,正巧越過小叔的身側,瞥見站在房門口的繡眉,不知怎麼,就這麼改變主意,沒有馬上保持距離,壓抑已久的私心在這一瞬間勝過禮教。
就算她一輩子都得不到,也不想要這個男人被其他女子所擁有,這個念頭讓李氏忘記了自己的身分是風家的大少夫人、風煜深的大嫂,只是個想要被疼惜被寵愛的平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