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繡眉連應聲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等待腿間的疼痛漸漸舒緩。
在昏暗中,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他不滿意她嗎?
是因為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
繡眉不禁迷惑又感傷地思忖著。
听見男性的喘息聲愈來愈小,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繡眉以為躺在身旁的相公已經睡著,這才幽幽地嘆息……
自己真的嫁人了。
從今以後不再是一個人。
繡眉不由得又想起命運坎坷的生母,老鴇等她及笄之後,就開始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願意真心相待的爹,不顧親人和元配的反對,執意為她贖身,還帶回家中,沒想到苦日子還沒結束,面對鄙視的公婆、不時刁難的正妻,只能把淚水往肚子里吞……
她的命運也會跟娘一樣嗎?
「不!我不會……」繡眉無聲地喃道。
就算原本要娶的不是自己,可是她已經成了風家的媳婦兒,這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那麼不管要面對多少困境,她都不會輕易認輸。
而在另一頭,風煜深不敢翻身,就怕會驚醒應該已經睡著的新婚妻子,她肯定又痛又累的,該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只是天亮以後,他們又該如何相處?
風煜深不免自嘲一番,只能盡量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別讓她見著自己的臉,這些都是自己做得到的。
就在這個原該溫情旖旎的洞房花燭夜,喜床上的這對新人卻是各懷心事,久久無法入睡。
成親之後第二天——
「奴婢來伺候二少夫人梳洗。」婢女听見房里有了動靜,便端著洗臉水進房來服侍主子。
「你叫……小月?」繡眉認出眼前圓胖婢女的聲音,應該就是昨晚那一個。
「是,二少夫人。」婢女圓臉上堆滿了笑,性子看來很開朗。「以後就是奴婢來伺候您了。」
看著眼前笑咪咪的婢女,繡眉只是頷了下螓首,輕輕地「嗯」了一聲,不是故意要擺架子,而是她沒必要特地去討好奴僕,要像個當主子的,要不然反而會被對方看輕。
就在婢女幫她梳洗打扮之際,繡眉想到醒來之後就不見人影的夫婿,才想要開口問,猶豫了下,還是把話又咽回去了。
待婢女幫主子打扮好,便先退下。
獨自坐在新房內的繡眉,不由得起身,四處模索一番,想要快點熟悉這里的一景一物,因為從此刻開始就是她的家了。
就在這時,她听見房門發出輕微的開啟聲,本能地望過去,見到了一張稚氣的小臉蛋正從門縫往里頭偷窺。
她有些訝然地問︰「你是誰?」
小男孩用帶有敵意的眼神瞪著她,沒有回答。
「有什麼事嗎?」繡眉柔聲地問。
他突然用力把門關上,然後轉頭就跑。
是誰的孩子?
繡眉偏頭想了想,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又坐回喜床上,想到待會兒要拜見公婆,該有的禮數都得照著來,不能馬虎,更要想法子博取他們的歡心。
對她來說,是一大難關,也是挑戰。
不一會兒工夫,婢女已經將飯菜端了進來。
「二少爺讓奴婢來跟二少夫人說一聲,等他用過早膳之後就會過來。」婢女轉述另一個主子的話。
繡眉怔了怔。「是二少爺親口這麼告訴你的?」
「不是。」婢女搖頭。「是伺候二少爺的常福說的。」
「為什麼不來這兒一塊用膳呢?」她不明白。
婢女搖頭。「奴婢也不清楚。」
「那我就先用了。」說著,繡眉便端起碗,心不在焉地吃著。
如果娶她真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那麼繡眉也要表達自己的立場,然後兩人一起想個折衷的辦法,即便……得當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若是相公將來要娶側室,或是養幾個小妾,那麼她希望能離開這個家,因為自己實在無法忍受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想到這兒,繡眉不自覺地露出苦笑,雖然昨夜才第一次見面,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可是她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相當好奇,想要多了解多親近那個男人,只是彼此之間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擋住,怎麼也跨不過去。
或許他真的不滿意她吧……
繡眉只能這麼想,她從來沒想過也會自艾自憐,一點都不像自己。
簡單地用過了早膳,她捧著瓷杯,有一下沒一下地啜著茶水,眼角不自覺地往門扉飄去,等待著它被人推開。
在繡眉的期盼下,門終于開了。
風煜深一臉漠然地跨進門檻,因為現在是大白天,可以把他的缺點看得更加清楚,所以必須戴上面具,把自己偽裝起來,也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二少爺。」婢女先屈膝見禮。
他嗯了一聲,然後望向已經起身相迎的美麗妻子,喉頭緊縮。「昨晚……睡得還好嗎?」
繡眉揚起眼瞼,想要直視他的臉,卻見相公不著痕跡地把右頰一偏,避開了自己的視線。「我睡得很好,謝謝相公的關心。」
「那就好。」風煜深嗓音低沉,彷佛在隱忍著什麼情緒。「往後需要什麼,直接跟婢女說,毋須顧慮。」
她垂下眸光。「是,相公。」
「那麼該走了,別讓爹娘等太久。」他背在身後的手掌攢得死緊,盡管已經見過妻子的容貌,不過卻遠不及此刻來得心動,想到昨夜抱在懷中的縴盈嬌軀,體內的某個部位跟著蠢蠢欲動,想要抱她親她。
生怕自己真的會付諸行動,風煜深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凝望著那具高大身影,繡眉自認很有耐性,可以再等一等,總會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刻再好好地說話。
當他們一前一後地步出居住的院落,繡眉看的不是外頭的景致,而是與自己有兩步之遙的男人。
繡眉自認還算懂得察言觀色,不過卻怎麼也看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以為不滿意她,但是表現出來的態度又很關心在意,可是當她想要靠近一步,卻又馬上顯得退縮排拒,他到底想怎麼樣呢?
這一段路頗長,很快地,繡眉也注意到經過他們身邊奴僕的反應,總是馬上退得遠遠的,不敢太過靠近,那畏多于敬的態度讓她眉心跟著蹙攏,而走在前頭的相公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原來不只是針對自己,她的相公用不苟言笑的冷漠姿態,豎起了一面固若金湯的城牆,若有似無地在阻擋他人,是因為臉上那道疤,讓他感到自卑嗎?繡眉不禁在心里暗自推敲著。
而風煜深抵不過心里的渴望,他想至少跟妻子說句話,听听她的聲音也好,于是放慢腳步。「待會兒見了爹娘,不用太過緊張。」
「相公怎麼會以為我是在擔心這個問題?」相公關切的口吻很明顯,繡眉自然感受到了,眼底的笑意不禁閃動著。
風煜深愣怔一下,選擇用完好的那一面側臉看著她,嬌顏上盈白的肌膚在陽光下恍若透明般,讓他想要伸手觸模。「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就算公婆對我有任何成見,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只會想法子讓他們能接受我。」她坦然地昂起秀麗的下巴說道。
他瞅著在繡眉眼底流轉的傲氣,不禁看得痴了。
當彼此的目光相接,風煜深這才有些狼狽地移開。「娘若話說得不中听,你也要多擔待。」他知道母親還是無法完全接納這門親事。
「相公盡管放心,不中听的話我听得多了,傷不了我半分的。」繡眉朝他露出安撫的笑靨。
妻子的話听在風煜深耳中,卻也更讓他心疼。
「何況既然是一家人了,自然要有話直說。」總比在背後暗箭傷人來得好,她在心里加了一句。「所以相公不用煩惱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