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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你的痴 第15頁

作者︰杜默雨

茫茫人海中,他迷失了自己,也失去了一切,他不知何去何從,腳步走著走著,又來到了他曾經獲得安慰的地方。

他在她家門外枯等,時問愈來愈晚,他也愈來愈恐慌,若她也棄他而去,那他就真正孤立無援了。渺小,孤單,卑微,很快被黑暗吞噬……

他無法承受這份孤寂。

「薇真,我好怕……我……我好孤獨……」他再也克制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聲音顫抖,淚水奪眶而出。

「昱翔?!」她震駭地望著他的淚水。

他哭了?倨傲的獵豹哭了?!餅去,她總以為他是無血無淚的。

她心頭一絞,眼楮也一下子變得濕濕熱熱的,忙將青菜魚肉丟在流理台,關掉瓦斯,抹了抹沾滿水珠的手,坐到他的身邊。

「發生了什麼事?」她按住他的手背,很小心地問。

「我變笨了……我爸爸不要我了,要把我趕出翔飛……」他的拳頭握得死緊,無奈的淚水滾滾落下。

「不會吧?」她很驚訝,哪有這麼現實的父親?

「我什麼都沒有了,薇真,我怎麼辦?我也不想變笨啊,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得不接受,我甚至笨到不會生氣難過了,只是……我好象迷路了,我一直在找出路,就找到妳里來了。」

「唉,昱翔……」她握緊他的手,心也跟著絞痛。

「我知道,我是沒辦法做特助了,可是,我對翔飛有感情,我想留下來,跟翔飛一起成長,就算當一個工友也好……」

「你跟你爸爸說過你的想法嗎?」她抽了茶幾上的面紙,輕輕擦拭他的淚水,疼借地拍拍他的背。

「沒有。突然跑出一個哥哥,我沒辦法思考。」

「你不是獨生子?哪來的哥哥?」

「媽媽以前就說爸爸外面有女人,可是,我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哥哥,爸爸要哥哥接我的工作。」他仰起臉,試圖將眼淚吞回肚內。

「你爸爸不是對你期望很高?他應該會等你好起來呀!」

「與其說是我爸爸對我期望高,不如說是我媽媽。」他紅著眼楮望向她,欲言又止,又低下頭捏緊手里的面紙。

那黑眸出現受傷以來第一次復雜的神情,卻又顯得黯然而無能為力。

「昱翔,有什麼事情,全部告訴我好嗎?不要悶在心里。」她握住他的手,輕輕交握,帶著淺淺的微笑看他。

她不願他再有任何煩惱。這兩個月來,她太清楚他的心情了,每回陪他听醫生說明腦部受損的復原可能性後,他原先期待的神采必然轉為黯淡,連帶也讓她跟著揪心。

他就像是個癌癥病人,被醫生宣判無藥可救了,可偏偏無法預估死期,只能帶著殘缺的靈魂,繼續活在他依然健壯的身體里。

「昱翔,告訴我。」她又捏捏他的指節,鼓勵地說。

「薇真……」他凝望她的笑顏,感覺她溫柔的握力,胸口一熱,眼淚又不可抑遏地掉下來。

「瞧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她很堅強地不讓自己陪他一起哭,伸手模模他的臉頰,抹去他濕熱的淚水,笑說︰「真是像個孩子似的。」

「我變笨了。」

「誰說你變笨了?你是變得單純了。」

「單純?單純好嗎?」他茫然地說。

「很好,你不會煩惱太多事情,會比較快樂。」

「可是……我偏偏記得所有的事情,我要翔飛沖業績、我要五年內將翔飛分出六個子公司、我要十年後翔飛科技擴大成翔飛集團,行銷全球,在Nasdaq掛牌上市……可是可是……我變笨了,我再也做不到了!」他狂喊而出,兩手用力按住頭顱,使勁搖頭,悲哀的淚水潸潸而下。

「昱翔。」她輕輕摟住他,眼里蒙上一層心疼的淚霧,「你記得這麼多事情,你根本沒變笨,你需要的是時問來適應這一切。」

「我寧可什麼都忘了,變成白痴、植物人不是更好嗎?」他望向她,哀傷地說︰「以前的我、現在的我,是兩個人,我連接不起來,我的生命斷了、死了、毀了,再也不能恢復到從前了……」

「你為什麼一定要恢復到從前呢?從前有比較好嗎?」

「從前?」他茫然地思索記憶,權力、美女、財富、名聲像跑馬燈般地游走而過,什麼也不曾留下,此刻最深刻的感受竟然是--「好孤獨……只有我一個人,辦公室很大,只有我的影子陪我……」

鈴鈴!電話鈴聲突然干擾他的傾吐,谷薇真立刻起身,拔掉電話線,順手將手機關機,再坐回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沈昱翔有點不知所措地說︰「妳不接電話?妳男朋友……」

「都十一點多了,當作我睡了,別理他。」她輕逸微笑。

「他會不高興。」

「哎!你呀,自己都顧不了,還管得到我?」她笑著拿面紙幫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我要你記得,你不孤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你身邊。」

「薇真……」他的心好暖和,三十年來的空虛孤冷都飄走了。

「哎呀!怎麼愈說你愈哭了?」她來不及擦他的眼淚,也克制不了自己的眼淚了。「你看!你看!我也要哭了啦!」

「薇真,不要哭!」一見到她的淚,他立刻心慌,分手的景象歷歷在目,當時的心情也呼之欲出,他又急又怕,忙亂地伸手幫她抹淚,卻又不敢太過用力,就是輕輕地、怕破壞她臉頰似地,以指月復小心地抹拭。「我不哭了,薇真妳不要哭,妳哭,我好疼、心好難受……」

她只當他說孩子話,笑著拿下他的手,緊緊握住。「真的要罵你傻瓜了,別為我心疼,你才讓人家緊張呢。」

他愣愣地看她的笑容,不自覺地交握住她的手。「我剛剛想到小時候喜歡的一個小女生。」

她很習慣他天馬行空的講話方式了,笑說︰「說來听听。」

「我還在上幼兒園吧,她叫小玲,是阿聰的女兒,阿聰和他太太都住在我家,我常常跟他們的兩個女兒玩。有一天,小玲跌倒了在哭,我拿手帕幫她擦眼淚,我媽媽看到了,打小玲一個耳光。」

「什麼?!」

「我那時候很害怕,覺得是我害了小玲。後來阿聰就送小玲她們去南部外公家了,我每天要學英文、鋼琴、心算、畫畫、書法,上的是貴族小學,坐轎車去,再坐轎車回來。我不敢交朋友,也不知道怎麼跟人家交朋友,十歲又被送去美國,那里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雖然住在阿姨家里,媽媽也常常去陪我,可是……我覺得更孤單了。」

終于听他講過去的事了,谷薇真若有所悟;那一個耳光雖非打在他身上,卻也造成他的童年創傷啊。

「你媽媽為什麼要打小玲?你做得很好,拿手帕幫她擦眼淚並沒有錯。」

「因為她是佣人的女兒。後來常常听我媽媽抱怨,我才明白為什麼爸爸不住在家里。原來,爸爸年輕的時候,很喜歡家里一個幫佣的女兒,他想要跟她結婚,我爺爺和五個伯伯全部反對,加上我爸爸是老ど,在分家產的時候吃了一點虧,我爺爺基于補償心理,臨死前幫爸爸安排了一門很好的親事,就是政商背景非常垣赫的吳氏集團的千金--我媽媽,可是……」

「可是你爸爸並不愛你媽媽,常常不回家。」

「嗯,我爸爸外面有一個家,只是我不知道他們還生下我哥哥。」

「或許,你媽媽知道。」谷薇真記起沈伯母在醫院說的話。「所以她苦心栽培你,就是不願意讓你輸給另一個女人生下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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