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他若有所語地點頭。
"怎麼,在公司看了一個多月,有什麼感想?"她轉頭看他。
"我一直在比較一般財務和金融業的不同,我覺得公司財務運作像部大機器,如何將每個環節操作得當,需要相當深厚的膽識;相對銀行而言,他們販賣自家的金融工具,靠的是行銷能力,而身為公司的財務人員本來就該懂得那些金融商品,所以我覺得公司財務包含範圍較廣,也較具有挑戰件,明年畢業役應該會走這條路。"
杜美滿仔細听著,打從心底佩服他的觀察力和分析能力。
"哇!難怪我姊說你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很能安排自己的前途。"
"美妙姐這麼說?"簡世豪倒有些不好意思,猛吞一口飯,"不過要做到方大哥那種程度,大概要磨個十年。"
"磨就磨,少年人不怕苦,不怕難,等你哪天像我姊夫榮獲杰出財務經理人獎,我再上台獻花。"她豪氣地拍拍他的肩頭。
"希望有這麼一天。你呢?工作得怎樣?"
"公務員嘛,安分守己,十年後當上科長就偷笑了。"
"真不錯,至少我們都朝著目標在走……"
簡世豪望向蠟燭︰心型火焰含蓄地燃燒小小的亮光,顯出他心中的渴望。
如果說兩人在學業工作都有著明確的目標,那麼,在感情上,是否也該有明確的歸屬?
"世豪,你知道嗎?怡萍和郭明歌在德國結婚了。"杜美滿吃完漢堡,喝了一口可樂,順手抽起背袋里的向日葵,放在雙掌間轉著。
"這麼快?"
"不快啦,他們高中時代就在一起了,音樂結緣也快十年了,明年暑假回來再補請客。"
"很難得,他們一直定得很穩定,到時候提醒我送紅包吧。"
"謝淑琴年底要結婚,最近在看婚紗。給你猜,她的對象是誰?"
"她和她男朋友好像交往很久了,去年同學會有帶來。"
"錯了,那是前男友,淑琴去年換公司,好巧不巧遇到她甩掉的初戀學長,多年不見,兩人朝夕相處,舊情復燃,她才知道她最愛的是這位前前男友。"
"很戲劇性。愛情,好像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對啊,像婉君和陳志明走那麼久,說分就分,我那時候听了嚇一跳,現在兩個各自交了男朋友女朋友,好像比以前更快樂呢。"
簡世豪忽然覺得不安,"如果你今天和吳永新重逢,他對你一樣的好,你會回頭嗎?"
"講他做什麼!"杜美滿搖搖手里的向日葵,"不愛就是不愛了,挑了老半天,結果挑到一只豬八戒。"
"那是你的眼光有問題嘍?"
"我承認我失敗,愛情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同時也是人性的終極考驗。幸好我用理性談戀愛,沒被甜言蜜語沖昏了頭。"
"你畢竟也付出感情,多多少少放不下吧?"
"所以我需要時間療傷,你不也這樣子走過來嗎?"
兩人對望,給予對方一個會心的微笑。
杜美滿繼續轉著向日葵,"其實,我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壞,只是自我一點。"
"你舊情也綿綿?"
"才不是呢。"她笑著拿向日葵敲他,"他適合娶小女人,對他百依百順,偏偏我是大女人,受不了這麼唯我獨尊的大男人,簡單一句話,個性不合。"
"你斷得很乾脆,他可能受不了。"
"誰叫他不尊重我爸媽?我要嫁的人,一定是我爸爸媽媽喜歡的人。"
"如果你爸媽喜歡,你不喜歡呢?"他小心地問著。
"我會去了解為什麼爸媽喜歡他,他們大了我幾十歲,一定有他們的道理。至于最後我喜不喜歡,他們又不會強迫我。"她笑著回答。
"如果你爸媽不喜歡,你喜歡呢?"
"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喜歡,讓他們了解他的優點。你也知道我爸媽都很開通,他們會努力了解我的想法。"
"如果你爸媽喜歡,你也喜歡?"
"那還用說!當然是馬上唱結婚進行曲,普天同慶……干嘛呀?好像在玩排列組合?趕快吃你的便當。"
"喔。"簡世豪捧起便當,將剩余的飯菜扒進嘴里。
杜美滿撥著手里的鮮黃花瓣,為他剛才的發問而覺得好笑,撥著撥著,驀然記起向日葵的花語。
心頭猛然震動了一下,回轉著千百個說不出的疑問︰他喜歡她嗎?
不可能的,他們是哥兒們,他們什麼都聊,就是不會聊到對彼此的感覺,他們可以一起歡笑,一起悲傷,但他們絕對不會變成相愛的戀人……
不會嗎?她再反問自己,她是怎麼看待世豪呢?
以前,他是孩子氣的鄰家小弟弟;今天,他日趨成熟,言談舉止早已不輸那位"成熟穩重"的吳永新,而他更懂得在她痛苦流淚時,以強壯的臂膀護衛她,讓她歇息在他溫暖的懷抱里……
她最近老是喜歡抱枕頭睡覺,難道就是忘不了他的溫柔?
犯花痴了呀?她很用力地揉臉,仍驅走不掉全身的奇異燥熱。
"你在做什麼?"簡世豪收好便當,不解地看她,"再揉下去,魚尾紋、抬頭紋、皺眉紋全出來了。"
"反正我大你三個月,我一定比你早出現皺紋。"
"老婆婆,我送你護膚保養品,讓你青春永駐。"
"我不要,老妖怪就是老妖怪。"她扔了向日葵,賭氣地轉過身,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簡世豪也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生氣,側過身子,瞧了她圓圓的臉蛋,她卻又用雙掌遮起,不讓他看。
他笑了,"你知道在你失戀的這段期間,誰最可憐?"
她的聲音悶在掌心里,"是你自己要接我下班的,別在那邊自憐自艾。"
"我又沒說是我,想知道答案?"
"唔?"
"豬八戒。"
"啊?!"她叉開指縫,露出兩只圓圓的大眼看他。
"人家豬八戒陪唐三藏去西天取經,雖然好吃懶做,可是也很辛苦,他又沒惹你,天天就被你罵到淒慘落魄。"
"這只豬八戒又不是那只豬八戒,那只豬八戒就像這只豬八戒一樣,豬頭豬腦,沙豬大男人……哎,豬八戒本來就是豬……"她舌頭轉不過來,笑得猛捶他的肩頭,"你喔,逗我開心?過來,別跑,讓我打兩下……"
他早就站起來,故意跨出一大步讓她追,她也笑著站起,忘記腳上只穿著絲襪,一踏到猶有太陽余熱的地面,不禁蹦了兩下。
"怎麼了?"他趕忙扶住她。
"呼,腳好燙!"她跳了一步,踩上他的皮鞋,抓住他的襯衫,笑呵呵地說︰"快,借我站站。"
"哎……"簡世豪立刻屏住氣息,不只是她突如其來的重量,也是她撲過來所揚起的氣味。
芳香、柔軟,她的身體與他的身體在瞬間緊密相貼,她毛茸茸的頭發搔癢著他的臉,也直接搔動他早已敞開的心。
這種接觸太親密了,他無法控制男性的,不自覺地摟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更加貼近自己。
"咦?"杜美滿毫無心機地跳上他的腳,就在那一剎那,她感覺下面踫到一團硬硬的東西,她立刻明白那是什麼。
她全身頓時燒成一團大火球,稍微扭動身子想掙開,卻發現他抱緊了她。
她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不知是否錯覺,她看到一對很不一樣的眼眸。
"啊!"她極力保持清醒,以最大的力氣推開他,趕忙跳了下來,"我的鞋子……哎,在這里,不好意思,踩痛你的腳了。"
套好鞋子,她很安分地坐到石椅的最左邊,拿起可樂猛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