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家里清苦,讓你做些粗活了。」風夫人又是憐惜地捧起她的小手。「不會女紅也沒關系,知書達禮就好,不要像秀秀、苗苗一樣,一天到晚舞刀弄劍的,都把男人嚇跑了。對了,快叫她們出來見玲瓏。」
風無垠又喊著︰「娘啊,急什麼?泠兒才剛來,您不要嚇壞她了。」
「你叫她玲兒?」風夫人喜上眉梢,原來他們的進展比她想像得還快。她簡直笑得合不攏嘴。「是了,是了,來日方長!玲瓏,以後我們慢慢聊,有空叫垠兒帶你到山莊附近走走,身體很快就養好了。」
風山河撫須微笑,大兒子的婚姻大事一直讓他們操心,如今新娘送上門,他也樂見其成。呵呵笑道︰「回頭我叫家人去請簡大夫,再幫玲瓏姑娘開幾帖調養身子的藥方吧。」
「多謝爹!」風無垠不忘再頂凌鶴群一下。
「呃……一切麻煩風伯伯了。」凌鶴群又是回頭一瞪。還玩!連我都一起膛渾水了,等你玩到自身難保時,就別怪老友沒有苦苦相勸過!
「鶴群,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風無垠像是看出他的想法,低聲說道。
風夫人笑得像尊彌勒佛。「垠兒,快帶玲瓏到房里休息,我要去拜菩薩了。」
呵呵!菩薩保佑風無垠吧!竟然有人在家里養刺客!凌鶴群在心中嘆息著。看來他也要回去為老友燒香祈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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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風秀秀和風苗苗仍膩在石泠的房間,不肯離去。
「玲瓏姐姐,我跟你說喔!大哥他脾氣很好,從來不會生氣,我常常欺負他,他只是笑一笑,他真的很好喔!」這是十六歲的風秀秀。
「玲瓏姐姐,大哥文武雙全,英俊瀟灑,多少人來提親說媒,全讓他推掉了,因為他只想娶一個真正喜歡的姑娘。」這是十五歲的風苗苗。
兩個姐妹一左一右拉住石泠的手,已經說了半個時辰的風無垠好話,石泠听到耳朵長繭,卻不知道如何送走她們。
她只習慣絕命門的掌門和師兄的說話語氣。他們不像風無垠的家人講得又快又急,聲音有高有低,內容又是如此豐富。他們始終以平板的語氣和她說話,而她也學會了這種說話方式。
通常掌門叫她練劍,她就練劍,叫她吃飯,她就吃飯,絕對沒有第二句話。為什麼這兩個姑娘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呢?
「玲瓏姐姐,我們說了好一會兒,現在換你說,你覺得大哥這個人怎麼樣?」兩姐妹充滿期待地看她。
「他很壞!」別人問,她就回答。
「壞?」
風秀秀和風苗苗對望一眼,這不是打情罵俏的話嗎?姐妹倆又笑了。
「大哥使壞喔!嘻嘻!」
石泠感到她們雙手的興奮熱度,也看到她們熱烈歡喜的笑容,她忽然覺得心頭也熱熱的,好像兩個小泵娘擦熱了她一向冰冷的心。
「玲瓏姐姐,你好像不愛講話?」
「她身子不舒服,當然不想講話了。」風無垠走進房門,左手捧著一碗藥湯,右手則端了一碟小點心。
「哇!大哥親自來伺候大嫂了。」風苗苗跳了起來,接過那盤食物。
「苗苗你胡說什麼?」風無垠微笑地望向石泠。「泠兒,我兩個妹妹愛玩,吵到你了吧?」
「大哥,我們沒有吵玲瓏姐姐。我們在幫你說好話哩!」
「去!」風無垠笑著輕斥一聲。「泠兒吃過藥就要休息,你們也該去睡了。」
「好啦!我們不吵大哥。」風苗苗和風秀秀互相扯著袖子,咬了一會兒耳朵,吃吃偷笑,這才轉身相偕離去。
風無垠確定她們沒有躲在外面之後,這才掩上房門,將藥湯送到石泠面前。
石泠皺眉看著黑色濃稠的湯水,別過臉道︰「這是什麼?毒藥嗎?」
他舀了一匙藥湯,稍微吹涼之後,道︰「是讓你身體趕快好起來的藥。」
她抿緊嘴,動也不動。
「你不喝就會死掉。」
這一句話果然奏效,她低頭看著藥湯,他便順勢喂她喝下。
「好苦!」石泠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不要皺眉,你應該學著怎麼笑。」
「笑?」石泠抿了抿唇,藥湯的苦汁仍在舌間喉際,她怎麼笑得出來?更何況她從來不會笑!
風無垠仍舊悉心吹涼藥湯,慢慢喂石泠喝著。
「剛才秀秀和苗苗笑得那麼開心,難道你心情沒有快樂些嗎?」
「我吃了你的毒藥,怎麼快樂得起來?」
「對,你吃了九九奪命丹,就要听我的話。你今天做的很好,我的家人都很喜歡你。」
「你到底要控制我到什麼時候?」
「不就是八十天嗎?今天才過一天,還有七十九天呢。」風無垠很有耐心地喂她喝藥。「只有我才會配解藥,而且還沒有煉制完成。你如果殺了我,或是殺了我家里任何一個人,你都拿不到解藥,到時候你就會七孔流血、全身抽痛如五馬分尸……」
「你別說了。」石泠受夠了他的危言聳听,憤然搶過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用力放在桌上。
「別生氣,傷口還沒好,要靜心休養。」
她恨恨地道︰「我會好好活到第八十天,吃了解藥之後,我還會再來尋你的命。」
「話可別講得太早,否則到時候我不給你解藥。」他的笑容始終沒有褪去。
「你不殺我,我就會讓你後悔!」她恢復了她慣有的冷漠。
「咦?口氣變得這麼凶惡?」風無垠逼近她的臉孔,慢慢地道︰「如果我死了,就會變成厲鬼,天天向你索命,你還要我死嗎?」
「你……」石泠臉色又刷成慘白。這幾天來,她歷經受傷的痛苦和死亡邊緣的恐懼,再也無法坦然面對死亡這個字眼了。
風無垠見她嘴唇微顫,知道她心里害怕,又故意道︰「還有啊!以前被你殺過的人,也會一個個爬起來向你討公道,你可要夜夜作惡夢嘍!」
「不會!」石泠倏然起身,走到牆邊,掩起耳朵喊道︰「我沒殺過人!我不會作惡夢!」
風無垠一楞,她沒殼過人?難道她是初出茅廬的殺手嗎?可她不是早已成名了嗎?
「你怎會沒殺過人?絕命門的冷、月、寒、石殺人無數,你做過的案子,我可以一件件數給你听,難道你都忘了嗎?」
「那不是我做的,那是師兄做的,可他死了,掌門就叫我出來代替他。」
原來他是她第一個殺人目標呵!風無垠既感嘆又慶幸,嘆的是她年紀輕輕,就走上殺手這條血腥之路,但又慶幸她尚未沾染鮮血,他絕對來得及挽回她。
「難道你們絕命們有好幾個冷、月、寒、石?」他繼續追問。
「我是第三代……」石泠固然習慣一問一答,話一出口,才發現他在套問絕命門之事,遂閉口不再講話,對著牆壁發呆。
「好了,我也不打擾你,這里有幾塊甜糕,你吃了就睡吧。」
石泠轉回桌前。人家叫她吃,她就吃。右手捻起一塊桂花糕,又放了下來。「你沒放藥吧?」
「我吃給你看。」他拿起另一塊糕吃著。「好吃,很甜呢!你快來吃!」
石泠看著他的笑容。她不解,為什麼這些人總是要嘴角上揚,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他們高興?
她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入口香甜,她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再吃一塊。」風無垠道。
她果然又拿了一塊核棗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