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沒听說,我昨兒個听師爺說,驛館來了個姓李單名杰的御史大人,他到江南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玉笛子這個懸案。」
「李杰?」小蚌兒的男子微皺眉的想了一下,「我好像沒听過這個名號,想來也沒什麼來頭,憑他就想捉那個連影子都沒有的玉笛子,未免把玉笛子看得太輕了。」他一臉不屑的說。
這朝廷可真是天高皇帝遠,有事沒事的派個御史大人來,說是懲惡除凶,實際上對真實的狀況一點也不了解,打著代天巡狩的名號,卻常常是勞民傷財,就沒看他做出個什麼鳥事。
「這回不一樣,听說這個御史大人這次前來,手中握有玉笛子想要的東西,一定能引得出玉笛子。」
「就算他能引得出玉笛子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就不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御史大人能捉到我們八府衙門都捉不到的玉笛子。」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如果是冷竹島的人出面,那可又是另當別論了。想冷竹島的勢力可不下于朝廷,如果冷竹島要插手管這件事,就算玉笛子再怎麼厲害,可也逃不了。」
玉笛子再怎麼厲害,畢竟他們這種小衙役也只是听說,沒什麼機會見識,可這冷竹島就不一樣了,冷竹島要是打個噴嚏,天下可能會翻個好大的身子。
「可是,冷竹島不是一向不過問朝廷之事,哪有可能說出面就出面?」那小蚌頭的男子仍是有疑問。
「你這麼說也沒有錯,但是天下事可沒個準,冷竹島的二當家就這麼巧的在這當兒也出現在江南,若要說是巧合,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那個大漢或許因為自己這句話多屬臆測,是以最後的這話說得甚是小聲,不過仔細听著他們對談的孟冬月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臉上仍是冷冷的,沒有任何一絲表情,伸手由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便一句話也不說的轉身走出了玉茗樓的大門。
她才一走出玉茗樓的大門,那對她十分好奇的人們便把話題紛紛轉到這個總是一言不發獨自出現在這兒的蒙臉黑衣女子的身上。
「她不知道是什麼人,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等人,每一次都是一個人來,然後安靜的坐上幾個時辰,我看了這麼多次,就沒听她開口說句話。」一個有些中年發福的微胖男人像是憋了甚久的第一個發言。
「怎麼?你這個殺豬成動了你那個豬哥心,對人家那麼注意呀!」另一桌的諸衣男子大概是這個殺豬成的舊識,不客氣的挖苦地。
「開什麼玩笑!扁看到她那雙六月天都會凍死人的眼楮,死人都會跳起來,我對百花院的小紅還比較有興趣,至少小紅人如其名,可是熱得很。」「看來你昨兒個一定又去找你的老相好了,你小心回去被你家的凶婆娘踹出門。」
「去!我們講的是剛剛的那個怪娘兒們,你扯到我這邊來做什麼?」殺豬成沒好氣的瞪了那個說話的人一眼。
「是你先提起你的小紅的。」那個人雙手一攤,將所有的事推個一干二淨。「不過,我真的想看看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可惜她老是蒙著臉。」「一個女人會蒙著臉,大概是長得見不得人,說不定她的臉丑得會讓你三天吃不下飯。」殺豬成一逮著機會就大說特說他的想法。
誰說女人的舌根長,男人一嚼起舌根來,可也是「須眉」不讓「巾幗」。「你太夸張了。」
「還不止哪!我說她不說話的原因,很可能她根本就是個啞巴。」殺豬成足話匣子一開,嘴巴停不了,話也愈講愈難听。
「你這個殺豬的,真是一點口德也不留,她是哪兒招惹你了,把人家講得這麼難听,再這麼講下去你是不是要說,她搞不好就是那個八府通緝的玉笛子了?」
一個看起來有些儒氣的白面書生,大概是听不下殺豬成的話,本著儒家的「仁恕」之道,路見不平的反駁他。
「哈!你錯了,我才不會這麼說,那個姐兒們哪種可能性都有,就是不可能是玉笛子,像玉笛子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女人,你這個蛀書蟲是書看太多,腦子成一團漿糊了是不是?真是個大書呆!」
城外十里處有一大片的楓林,可能是氣候的關系,這里的楓樹是終年通紅,所以城里的人就叫這兒為「泣血林」。
不知從何時起,這林子傳出了鬧鬼的傳說,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說的人是繪聲繪影,听的人是毛骨悚然,漸漸的人們就再也不敢接近這座林子。
一陣哀絕的琴聲在林中回蕩著,在日落余暉中更顯得傷感,或許是琴聲感動了歸巢的烏鴉,那三兩成群的歸鳥也跟看琴音在淒絕處哀鳴,這操琴人的技巧是高,這琴音是美,可是村著這林子的傳說卻是令人心悸。
曲高和者寡,鄉夫民婦不懂音律,只道是鬼哭神號,于是這林子更是沒何人敢一窺究竟,而林子的怪事迭聞更是甚囂塵上。
這個操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黑衣的神秘女子孟冬月,她不是沒有听過城里的人對這林子的種種傳聞,卻從來沒有澄清的打算。一來是她本就不喜歡解釋,再者這樣的傳說阻絕了外人踏入林子,這對喜好安靜的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所以她也從不覺得有任何解釋的必要。
包甚者,她有一種冷眼旁觀的興味,看著一件莫須有的事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變成如此的真實,除了有一種覺得荒謬的好笑,更讓她對人世的虛實升起幾許的悲涼。
何為真?何為假?孰是虛?孰是實?全是人心的小把戲而已。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又有誰能肯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或許連自己本身的存在也只是個假象……
她存在嗎?孟冬月存在嗎?現在這個操琴的女子是存在的嗎?
可笑啊!這麼一個簡單明了的問題,在看過這人世間虛實交錯後,她已經什麼也不能確定。
一個連自己存不存在都不能確定的人,她還能確定什麼事呢?
「阿月,你今天在城里又听到什麼消息了?」林子中一間極為簡陋的木屋傳來一個極為蒼老的女人聲。
「沒事!嬤嬤!您醒了,餓不餓?阿月幫您熬了點雞湯,正熱著呢!」冬月停下了指間流泄的音律,起身進入小木屋。
「阿月,嬤嬤的眼楮瞎了,心可不瞎,你的琴音又急又亂,看來這事兒一定不小,今天在城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跟你爹娘有關的消息?」一個年紀極大的瞎眼婆婆朝著冬月的方向說,由她衰老的臉色和急促的聲音,感覺得出她的身體狀況很差。
「嬤嬤!您別擔心這事兒,來,讓阿月喂您喝點熱湯,看看阿月的手藝如何?」冬月急急的迎向前,對她來說,嬤嬤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阿月,嬤嬤的年紀大了,本來早該回去了,可就放不下你呀!你就忘了報仇的事吧!相信你爹娘也會寧願你做個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找個好歸宿,平平安安的過日子的。」
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孫女心中的苦,可是阿月畢竟是個姑娘家,就算阿月是個男孩,孤家寡人的,又怎麼動得了那些官大權大的人呢?
她實在是不忍心讓阿月一輩子就這麼的活下去,她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婦,她可不想再連唯一的孫女兒都沒有了。
「嬤嬤,您要阿月做什麼都可以,就這事兒阿月是萬萬不從,若不是嬤嬤需要阿月,阿月一定去和那些惡人拼命。」冬月恨恨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