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否定我說的每一句話。」
「她不相信你?」
韋克這下子明白了。他早該知道的,不過這也不能怪那個女人,誰教紀強這個人看起來就是那種難以捉模的樣子。
「她一直堅持我們之間的感覺只是一時的化學作用。我從來沒見過哪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固執的,不管我怎麼說、怎麼做,她依然是堅持己見。」
「她不是其他的女人,她是你愛上的女人,而你之所以愛她,不也就是因為她那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性格?你都變得不像你了,你一向不是這麼沖動的人。」韋克吸了一口煙,看向亂成一團的紀強。
愛情果真是一個大麻煩,往往一個不對,就讓人神經失常!
「我……」
韋克的話像是棒子一樣敲在他的頭上。
懊死!他怎麼會忘了這一點?他明知道江昀就像是睡在塔里的睡美人,用一圈圈的荊棘圍住她自己,但那只是她的保護色,而他竟然就因為這小小的阻礙就亂了方寸?
明知道她的脾氣倔得像條牛,他偏偏還讓她主導下一步,要她主動來找他,他根本就是在自斷後路。
「你就這樣放棄,你一定會後悔的;她是一個好女孩。」韋克把香煙按熄後,微笑地說。
看著紀強臉上軟化的表情,他知道紀強的心結已打開,至于其他的後續發展,就不是他能幫得上忙的了。
「謝謝你!」紀強對韋克擊了個掌,臉上不再有剛剛的抑郁之情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一臉堅定地說。
※※※
握著機票和護照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里,一時間,江昀的心真的是有些茫然。
看著不停地起飛、降落的「大鳥」,她的胃開始一陣翻滾,連帶地想到來時搭飛機的恐怖感覺和紀強的溫柔。
一想到那個似乎揮之不去的身影,她不覺又想起了昨夜。
在紀強對她下最後通牒、忿忿地離開她的房間後,她听到了他房門關上的聲音,她也曾有好幾次沖動得想去敲他的房門,但是,終究是主宰了她二十幾年的理性戰勝了這仍令她陌生的感情。
于是,她拿起電話撥回家,告之他們接機的時間,讓自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和借口。
話是這樣說,但這樣的決定並沒有讓她心安,反而一夜無眠到天明。這也就是她現在腫著兩個熊貓眼的原因之一,另—個原因則是她抑不住的淚就這樣流了一夜。難怪賈寶玉會說女人是水做的。
江昀舉起手看了—下表,再不久飛機就要起飛了,看來,紀強是不會來了。
她微微自嘲地揚了一下嘴角。她在奢求些什麼?他不是說這一步要她來走?而她因為沒有勇氣選擇了放棄,以他的條件,喜歡他的女人不知凡幾,他又何必屈就于她這個小小的江昀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穩一下似乎又快出軌的思緒,看來,這一趟亞馬遜河的雨林之旅真的改變了她甚多,以前的她一向不會讓自己沉溺在後悔的情緒中的。
這一趟突來的旅程已經接近尾聲,也該是她恢復正常的時候了。她由皮包中拿出護照和機票,開始向出境室的方向走去。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力氣之大,令她整個人像打陀螺似的轉了好半圈。
「你就這樣走了?」紀強微側著頭,要求她給他一個回答。
江昀的心一下子變得好矛盾,一方面她對于他的出現欣喜若狂,而另一方面卻又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煩亂,這兩種心情就在她的心中進行一場互不相讓的角力。
終于,理智一個過肩摔,把感情摔得當場昏倒在地,動彈不得。
她對著紀強露出一個冷靜的微笑︰「我想我欠你一句道別,這是我的疏忽。」
紀強原本高漲的心在看到江昀那種一塊錢可以買上一打的公式笑容時,一下子像是失足跌落山崖的人,只能靠著岸邊搖搖欲墜的小樹支撐。
「你對我一定有感覺,我不會連這個都搞錯。」這個念頭就是現在支撐著他的那棵小樹,「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把那個在雨林中自然而開放的江昀還給我。」
他看著她,那樣靜靜地看著,每一分都和佔據了他的心的那個身影一模一樣,可是,卻又是那樣的疏遠,冷漠得令他心痛。
「這才是真正的我,至于你心中的江昀,只是一種暫時的錯覺,現實中的我對你來說和其他的女人根本沒有什麼不同,一旦我們回到各自的世界後,那種感覺就會消失。」江昀面無表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只有你可以讓我放棄自己的原則。我說過,這一步是該你來走的,可是今天我還是來了,這對你來說難道沒有任何的意義?」他聲音粗嘎地說。
紀強在這一席話中幾乎把自己在她的面前完全攤開,只差沒有剖開他的胸口,好讓她明白他的真心。
「你會有這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我不像那些被你迷得失去理性的女人,所以你覺得新鮮。我沒有興致在這樣的關系中失去平衡,而當你恢復正常的時候,你會明白我的說法是正確的。」
江昀在心中暗暗為自己能不動聲色地講完這一段話而喝彩,她語氣中的斷然,讓她都幾乎要相信自己的話了。
一陣靜默在江昀說完話後彌漫在他們之間。突然,一陣笑聲從紀強的口中逸出,他笑得幾乎不可自抑,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在哭泣。
好半晌後,他才停住了笑聲,像是要將她的身影刻畫在心上一般看著她,然後露出一個難解的表情︰「看來,真是我自作多情,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他的話中不再激動、不再粗嘎,有的只是客氣和疏遠,剛剛的光與熱,此時在他身上已找不到半分。
「我……」
他的樣子讓江昀感到心慌,可是她發現自己什麼也不能做、也無法做,只好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像個化石般地看著他。
「你說過我像是風,風是不該停歇的,或許以後我會為你的理智感到慶幸,但是現在我說不出認識你是件幸運的事。」
紀強猛地拉過了江昀,輕輕地吻在她的唇上,像蝴蝶般掠過,然後他向江昀微微—鞠躬,轉身大步離開。
「Bye—Bye!」他輕聲地說。
不是再見,因為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再相見。
在漸行漸遠的距離中,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的告別之吻。
第十章
回來兩個多星期後,江昀坐在自己專用的書桌前,進行著那本攝影集的文案撰稿。
桌上攤放的是一個星期前紀強寄來、他在雨林時所拍的數以百計的相片。這些相片每一張都有極為動人的生命力,可是對紀強和那趟旅程的深刻記憶讓她幾乎無法直視那些照片,更別說動筆寫出什麼東西了。
她丟開了手中的筆,皺著眉望著稿紙上密密麻麻既熟悉又陌生的文字,空白的腦袋里,似乎再怎麼擠也擠不出一點東西。
或許喝杯咖啡會好一點!她拿起右手邊的咖啡杯,但是當她的手開始顫抖而幾乎把咖啡潑出杯外的時候,她不得不放棄,將它放回去。
她想她得吃點東西,最近她幾乎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餐,但是一想到食物卻又令她作嘔,更別說把食物吃下肚了。
江昀整個人向後靠著椅背,漫無目的地看著書房的天花板,身後的開門聲讓她轉過頭看向來人。
那是她的媽媽。
季嬙看了江昀一眼,罵了幾句後,把裝著食物的托盤放到她的面前,雙手叉腰地瞪著她︰「把這些東西給我吃掉。」她命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