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再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眼尖的看到不遠處有一家茶店,便三步並兩步的跑向前去,什麼事都比不上填飽肚子來得重要。
「老板,給我一茶和一個窩窩頭。」丹霧一坐定,便趕忙向老板點菜。
這一趙遠門說辛苦倒也不辛苦,不過,每一次到了吃飯的時候,她就好想大姊。以前在鳳凰山的時候,吃的東西都是她大姊一手包辦,而她大姊的手藝更是一絕,幾乎沒有什麼菜她做不出來的,于是,養刁了丹霧的胃口,害她吃什麼都不習慣。
不過,人是鐵、飯是鋼,不吃總是不行的。所以,這段日子,她最大的收獲大概是學著不偏食,畢竟,她大姊總不可能一輩子照顧她們嘛!
在等老板將她點的東西送來的時候,丹霧無聊的打量一下四周。這個茶店並不大,也不過就這麼三、四張方桌,但是,生意倒還不錯,至少每一桌都有人坐。
丹霧聳聳肩把眼光放回自己的手上,但一個聲音又把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听說‘冷血鬼面’要接下玉門堡這個案子,難道玉門堡的滅門血案不是他下的手?」在丹霧左手邊,一個正在喝茶的男人對著他身邊的另一個男人說。
「說不定這只是障眼法。難道知道玉門堡是玄武莊滅門血案的最大嫌疑犯,‘冷血鬼面’一定會上門報仇的。」另一個男人不贊同的搖頭說。
「你們說的是玄如塵嗎?」丹霧好奇的走過去問。
「除了他,還有誰能擔得起‘冷血鬼面’這四個字!他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殺個人甚至不用一眨眼的時間。」第一個說話的人開口回答丹霧的問題。
「他是被懸賞人的噩夢,只要被他看上的獵物,從沒人能逃掉的。」另一個男人補充的說。「對呀!上次有一個通緝了好多年卻沒人抓得到的江洋大盜,最後官府出了十萬兩銀子請他抓人,不用一周的時間,他就抓到那個人了。」另一桌的男人也回頭附和。
幾乎茶店的每一個人,一提起這個話題就欲罷不能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談了起來,看來,玄如塵還真是人們茶余飯後的話題。
「他這麼厲害啊!那你們知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我好想見見他。」丹霧給所有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然後滿意的看著所有人都對她報以憐愛的微笑。
難怪她二姊老是說她的笑可以騙死人不償命,現在看來,她姊姊所言不假。
「小泵娘,你還是不要冒險吧!這個人很可怕的。」一個人對她搖頭說。
「是呀!你要是不小心惹他生氣了,說不定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你的脖子和頭就已經分家了。」另一個人也跟著說。
他血腥的說法讓丹霧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脖子,然後吞了吞口水,不禁又想到那個他要殺她的夢,連忙打了個寒顫。
那個人似乎很滿意他的話對丹霧造成的效果,他點點頭,「那個人就是這麼可怕,所以,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還是不要接近他比較好。」
「這樣啊!」丹霧倒不認為他的話是正確的。可是,她听得出他沒有一點惡意,所以,也就不加以反駁的點點頭。
「她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叫‘冷血鬼面’?」有一個人從另一張桌子走了過來。
「我听說他臉上的鬼疤是打一出生就有的,那是惡魔的記號。」
「說不定那是他自己弄的,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怕;也或許他喝多了人血,臉上才會長出那些冤魂不散的鬼疤。」最早勸告丹霧不要接近玄如塵的人,用一種恐怖的口氣說。
丹霧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可是,他用這麼恐怖的說法來描述玄如塵,仍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玄如塵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把他說得這麼可怕?
※※※
玄如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跟著這個小女孩,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他總是冷眼看著一切事物的進行,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插手,他只是漠然的看著世事流轉,是為了什麼,會令他放不下這個水靈靈的小泵娘?
這些個日子以來,他當然知道這個小女孩一直在找他,也一路打听他的消息。
看來,這個小泵娘對他倒是一點認識也沒有。這對他來說可算是一件新鮮事,他還以為這些年來,他早就成了每個人噩夢的主角、鬼怪的代名詞。
听听市井之民對他流傳的各種傳說就知道,幾乎每個人都能說上一段十分離譜的描述,而這些傳說十有八九都是以訛傳訛。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人類特有的創造性吧!一句話從一個人口中傳到另一個人耳中的時候,就會失真幾分;而經過的嘴愈多,真實的部分就愈少,剩下的往往是被改造過,經過一番加油添醋,成為荒誕可笑的傳說。
而他從來不曾為自己辯解過什麼。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覺得有這種必要,他不覺得有必要去改變世人對他的看法。
要說他冷血也可以,要說他冷漠也無妨,對他來說,眾人對他的看法是他們的事,而他仍是他,一個命中注定孤獨的男人;而他,也早就接受這份孤獨帶來的寂寞。
可是,為什麼他有一種不想讓那個小女孩听到這些可怕傳說的沖動?為什麼他竟想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她听見一切有關他的不實謠言?為什麼當她听完後,眼中閃過的驚怖會如此深刻的傷了他的心?
罷剛茶店中熱烈討論玄如塵這個傳奇人物時,這個傳奇的主角就藏身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他常常听到別人拿他來當閑聊話題,每一次除了荒謬之外,他還是只有荒謬的感覺。如果那些人不是那麼肯定的說他們談的是一個外號叫「冷血鬼面」的男人,他會以為他們談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或許他真的是!
他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凡幾,而這個數目還會隨著日子的逝去一天天的增加。
他可以看到那個小女孩在听著他駭人的傳說時,臉上不時出現的驚恐,而且,不知道她身邊的人說了什麼話,竟讓她不自覺的模著自己的脖子,大概是說他會一刀割斷她的頸子之類的話吧!
這個小女孩離開茶店之後,臉上仍有著驚魂未定的表情。
想到這里,玄如塵自嘲的笑笑,這不是很好嗎?他不需要人們的好感,他本來就是一顆孤星,讓人們怕他也是讓人們遠離他的最好辦法,不是嗎?
他輕輕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線繡花的錦囊,除了那封在玄武莊被他以內力他成碎片的遺書外,這是他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里面裝的是他出生時,一位高人替他批的命,也就是為了這幾句命言,注定了他多難的一生。
玄如塵,壬子年七月十五日子時出生,天煞入宮,是以孤星本命。年幼坎坷、命中帶克。漂泊一生,富貴無人共享、貧病乏人聞問,終生刀光血影。血煞之星相隨,欲止,乃以紅血祭之。
他不用看也背得出錦囊中,在黃紙上用朱砂筆寫的這幾句話。為了這幾句話,玄法執在他一出世就把他隔離在如迷宮的內院,看也不看他一眼,就連名字都是他母親含淚替他取的。
在他久遠的記憶中,他依稀還記得他母親邊抱著他邊流淚的對他說︰「如塵、如塵,你的命就像塵土一樣。」
玄如塵,他是多可悲的一個人哪!天注定他要孤獨以終,他不是早就認命了嗎?為什麼他還對這個小女孩依依不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