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都什麼時候了,誰還管什麼孟子不孟子的‘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的鬼說法!」裴冷笙在著急之余,仍不忘秀兩句來反駁裴冷築的說法。
「是啊!二哥,現在最重要的是大哥,他這次獨自一個人上京實在太危險了。」
「冷箏,你怎麼跟小弟一樣沉不住。」裴冷築不贊同的看她一眼。
「可是誰曉得皇上是不是會突然反悔,然後又隨便安個罪名給大哥,就像當年爹爹的事一樣。」
當年武後下令抄斬他們裴氏一族時,裴冷箏年齡尚小,對于事情的經過已不復記憶,但是當年裴冷簫連夜帶著他們逃離家的恐懼,仍是深深的烙在她的腦海中。
「李隆基雖然年紀輕輕,但是他可不是一個傻子,他才剛接帝位不久,勢力還沒完全鞏固,加上蒲州太平公主的勢力未滅,他再怎麼樣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和我們為敵。」
裴冷築這一番話雖然只是三言兩語,但是卻一針見血,當下平撫了裴冷箏心中的疑慮;也不負他被人稱為「笑面諸葛」的美譽。
「只不過……」裴冷築似乎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二哥?你講話不要老是分段好不好,听得人心怪難過的。」裴冷笙對裴冷築總是吊人胃口的講話方式大表不滿,他這個人天生就急。
「你就先听二哥怎麼說。」心神稍定的裴冷箏又恢復以往的沉靜,安靜的等裴冷築說出他想說的話。
「前些日子我和大哥在他上京前旁邊觀過星象,帝星大明而且清朗無比;看來李隆基這個帝位少說也能坐個四、五十年。」
「我們又不當官為政,誰做皇帝干我們什麼事;只要他早日下令還我們清白就好,他要做多久是他家的事。」裴冷笙雙手一攤,做一個與我何干的表情。
倒是冰雪聰明的冷箏听出了冷築的話中的意思。「這表示除非必要,我們最好不要和李隆基為敵,因為天數已定他會是一個長命天子,對不對?」
「不錯!冷笙,你多學學冷箏的。」冷築嘉許的對冷箏點點頭。
「是!然後呢?不會這樣就完了吧!」冷笙翻了個白眼,他認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嗯!大哥走後,這些天我夜觀天象的結果,發現大哥似乎有紅鸞入宮的現象。」
「什麼!」冷箏被冷築的話驚得怔住了。
「你的意思不會是大哥要娶親了吧!」冷笙不相信的跳了起來,「笑話,大哥要娶妻的可能就跟我會‘扯’輸人家的可能性一樣大。」
誰都知道裴冷笙的「詭辯」技巧是一流的,他常常可以用一堆歪理堵得人家啞口無言;也就是他這張嘴巴連續氣走了近一打的夫子,最後一個夫子還是號稱天下第一辯,但也拿他沒有辦法。最後裴冷簫只好親自和冷築兩個人負起教他的重責大任。
「大哥不會迎娶的可能性跟我會出錯的可能性一樣大。」冷築淡淡的說。
這一句話讓冷笙砰地一聲又坐回了原位。因為「笑面諸葛」會出錯的機率實在太小了,至少他長這麼大就沒有看他這個二哥出錯過。
「不管怎麼樣,大哥能娶一個大嫂入門也是好事,大哥也將近三十歲了。」冷箏在驚訝過後總算能開口說話。
「說得也對,如果大哥能有一個大嫂在身邊,或許會變得更有人性一點。」冷笙吐吐舌頭。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哥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一點人氣都沒有。
「問題是這個大嫂恐怕來頭不小,再加上剛剛我們在京城眼線傳來的消息,我幾乎可以確定,我們未來的大嫂就是麒玉公主。」冷築微皺著眉頭說;雖然他的自制功夫一向不錯,但是距他大哥的面無表情仍是差上那麼一截。
「你說的不會是那個嬌縱成性又花名不斷的麒玉公主吧!」冷笙瞠目的說。雖然他沒有見過麒玉公主,可是這個皇城第一美女的花名他可是听了不少,不要說立誓不成家的大哥絕不會娶這種女子,就連他光听那個女人的名聲就受不了。
「大哥不會娶她吧!不然小奇就太可憐了。」冷箏有些擔心的說。她拍拍坐在她腿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裴冷簫一次經商途中收的螟蛉子(養子),雖然聰明伶俐但是也異常的頑皮,像麒玉公主這樣的女人大概不會好好的待他吧!
「如果她敢欺負我,我才不會讓她好過!」小男孩抬起下巴不馴的說。
「這才像男孩子。」冷笙給小奇一個一級棒的手勢。
「冷笙,你不要教壞小奇。如果大哥真的娶了麒玉公主,好歹她還是金枝玉葉之身,要是傷了她可是死罪一條。」冷築警告的看了冷笙和小奇一眼。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冷箏只能這樣問。
「剛剛我幫大哥卜了一個卦。」
「卦象怎麼說?」冷笙急急地問。
「那是一個吉凶未定卦,上面說的是‘世事如棋、棋無常理、攻之進之、守之退之、得之失之、唯心而已’。」冷築緩緩的道來。他初得卦象時深思了好久仍不明其意,他從來就沒有得過這麼含混的卦象。
「這種卦有卜跟沒卜不是一樣嗎?我看今天你是出大糗了,或許你觀星也觀錯了,大哥根本不會娶那個花痴公主,而我們也不用在這里窮擔心了。」冷笙拿起桌上的杯子胡亂的把玩。
「我也希望是我錯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大哥的消息。」冷築低低地說。
但是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事情不會這麼容易解決的。
???
南內興慶宮的沉香亭里,裴冷簫正默默的等皇上的到來。
沉香亭的美是名滿天下的,園內築山穿池,竹林叢翠,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花木萬株,在在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奇異品;然而這一切都引不起裴冷簫的一絲興趣,他滿心所想的只是李隆基下旨還他裴氏一門的清白,然後早一點離開這你爭我奪的險惡禁宮。
「果然準時,想我大內禁宮你能來去如此自如,你說我該或不該防著你呢?」李隆基話中有話的暗示。
雖然他捎書給裴冷簫的時候,就曾言明要他單獨潛入沉香亭,一來是為了避太平公主的耳目,再來也是為了試試裴冷簫的能耐,但是如今看他來去得如此不花氣力,仍教他有些不悅;看來他所養的禁軍仍是一群無用的飯桶。
普通人要是听到皇上講這種話,膽子小一點的早就連滾帶爬,跪地求饒了,偏偏裴冷簫仍是面無表情的對李隆基做個臣下之禮以表尊重,然後淡淡的說︰「我對朝政之事一點興趣也沒有,陛下大可放心,我今天上京只是為了特赦之事。」
「且慢談此事。你我多久沒敘舊了,何不趁此美景,把酒言歡呢?」他拉起裴冷簫往亭中的石椅坐下,並擊了下手掌。「來人!備酒。」
「看來陛下恐怕另有要事要談。」裴冷簫明白的看著李隆基。
「其實也不盡然,或許這也是表為兩者、實為一體的事。」
「這話怎麼說?」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我可以馬上下旨特赦你裴氏一族,還你一個公道,而且將你父母的骨灰遷入你族中的大宅,並重新開放裴家大宅,如何?」
「我父母的骨灰?!」
「不錯!你可能不曉得,當年武後下令抄斬你全家的時候,那個幫你們逃走的長工最後又回去收了你父母的骨灰。」
「那他們的骨灰現在在哪里?」這次裴冷簫毫無表情的臉上總算有了明顯的改變,連語氣中都有掩不住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