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薇姐姐是不想拖延我們的速度,但是也不能不顧她的腳呀!對不對?亦森哥哥。」瑩楓問著亦森,滿意的看到他點點頭,然後她又接了下去︰「所以□!為了不掃韋颯哥的興,我就先帶他到處走走,那麼你們只要慢慢走就可以了。」她邊說還邊向韋颯打信號。
韋颯哪會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心中也暗暗看好亦森和可薇這一對,所以他也就做個順水人情。
「這樣也是,我和瑩楓先走,你們再慢慢跟上好了。」
「可是這山中很容易迷路的。」亦森覺得不妥。
「你沒听她說這兒的路她都逛熟了嗎?而且我在亞馬遜河流域那種地方都不會迷路了,你想我會在這兒迷路嗎?」
「說的也是。」
亦森不得不同意,他知道韋颯是國際反恐怖組織的一員,他的足跡踏遍全世界,有些地方他甚至叫不出名字,像他這種人會迷路才是笑話。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和他先走了。」瑩楓抓住韋颯像是怕他們反悔一樣向前沖去。
她總算制造出他們兩人完全獨處的機會,接下來就靠他們自己加油了。
☆☆☆
這一次亦森刻意的放慢速度,讓可薇的腳能獲得充分的休息,他們就這樣停停走走的走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到那個忘憂湖。
忘憂湖大約一公頃左右,呈橢圓形,四周的樹林映得湖水一片蒼翠,湖面偶爾陣陣輕風吹過,揚起圈圈漣漪,湖畔的地上積滿了陳年累月沒有人清掃的落葉,在那兒獨自的化為塵土。
這湖本身充滿了一種原始的、自然的氣息,隱隱散發著震懾人心的力量,使人在怔忡中不由得忘了煩憂,難怪要叫做忘憂湖了。
真的,可薇看得有些痴了、傻了。在這里,耳邊听到的盡是風聲樹聲、蟬鳴鳥啼,眼前看到的盡是綠葉青藤、白雲碧波,那屬於塵囂的一切似乎是千百年前的事了。
「看來他們兩個又逛到別的地方去了。」亦森從湖邊轉身回來,搖了搖頭對可薇說。
「什麼?」
「可薇沒有听清楚,她的心仍為這一片好山好水激蕩不已。
「你看。」亦森指著湖畔的一堆看來有些不自然的小石子。
可薇順著他的手指一瞧,才發現那些小石頭歪歪斜斜的拼出了幾個字——我們到別處去逛了,放心!我們找得到路回去的。楓﹒颯「看來他們是把我們丟下來了。」可薇搖搖頭,話一出口,她才發現這下天地之間真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這個念頭一進入她的心中,讓她沉默了下來。
一片靜默在他們之間升起,這種安靜是奇異的,就好像下一刻會迸出什麼事情一般詭異的沉默,他們都想說些什麼好打破這教人尷尬的無聲,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亦森摘了一片樹葉走到可薇的身邊,慢慢的坐了下來,他將樹葉放在嘴唇發出清亮的聲音,一首Always就這樣輕輕的滑了出來,讓這個安靜的空間一下子填滿了悠揚的音符。
在這之前可薇也听過不少版本的Always,但是沒有一次像亦森由這片簡單的小葉子中吹出的這麼教她心動,彷佛整個世界︰樹兒、花兒、草兒、雲兒,還有湖水都和他的吹奏產生了共鳴,而她的心也跟著顫動不已。
「太美了。」可薇忍不住在亦森停止的時候月兌口贊美。
「美的是這一片山林,因為受了它們的影響,連這平常的聲響也美了起來。」
可薇慢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她能看出亦森在講這句話時,眼中所流露出來的真誠,他是真的愛這一片山林的吧!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真的不知道台灣還有這麼美的地方。」
「其實台灣的美比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在經濟的追逐中,人類這微小而不足道的物種卻漠視了上天的恩賜。」亦森幽幽的說。
「這就是你為什麼住在這里的原因?」
「一部分吧!」
他舉起手習慣性的撫了一下臉上的疤。這時可薇才發現,原來亦森的臉上竟然有很多不注意看就看不出來的疤痕。雖然這手術做得很成功以至於沒有很明顯,但是身為一個醫生的經驗讓可薇明白,他一定曾受過很大的傷害,想到這里她的心竟微微發痛。
「這是怎麼來的?」可薇輕輕的撫上了他臉上的疤,亦森縮了一下,但是可薇並不放棄。
「還痛嗎?」
她問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疤痕。可薇並沒有多做解釋,因為她由他的眼中看出亦森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不了。」
亦森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回答,等他望入可薇的雙眼中時才驚覺,此刻想起過往竟不再令他那麼難過。他伸手蓋住可薇的手,並緊緊的握住,似乎藉由這樣他就可以汲取一些勇氣來回憶過往。
「我以前是個地質學家,你知道的,就是那種研究哪邊有什麼樣的礦石,值不值得開采那類的事情。有一次我到南非去評估一個金礦的開采可行性,我的父母親剛去看我,那時我正在坑道中,所以他們就下到坑道來找我,結果坑道就在那個時候爆炸……」
想起當時的情況亦森仍是無法平靜,前一刻他還興奮的向他的父母走去,下一刻他的雙親就在他的面前支離破碎,這是他被黑暗罩住前所看見的最後一幕。
「你的爸爸媽媽……」可薇無法說出口,讓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失去他的父母實在太殘忍了。
「我整整在加護病房待了三個月才清醒過來,然後被我自己的臉嚇得要吃鎮靜劑才能安靜下來,這一吃就吃了將近半年,因為我沒有辦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那一幕就再回來糾纏我,除此之外我還患了禁閉恐懼癥。」
「那現在……」可薇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能將另一只手覆在他蓋在她手的那只手上。
「你知道吃鎮靜劑是會上癮的,而那時我要取得鎮靜劑實在太容易了,在復原的那一段時間我嘗到很多平常人永遠也想像不到的痛苦,可是我開始害怕吃藥,我怕我會就此上癮,所以我決定忍受痛苦,因為只有這個樣子我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他說得是那麼淡然,淡得好像那是別人的故事一般,但是可薇知道他要活過那一段日子有多麼的不容易,她見過太多的人不是在受了重傷之後染上藥癮,再不然就是受不了折磨的自殺而死。
「你怎麼哭了呢?」
他溫柔的泛起一個帶著哀傷的笑容,輕輕拭去她滑落眼眶的淚水。「可薇,別哭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我到這片山林之後,我的心就好了一大半。剛開始的時候我是為了逃出城市的壓迫感,那兒讓我覺得像被關起來一樣的呼吸困難,可是漸漸的我開始領悟,人類和大自然一比實在是渺小得可以,人類的生命可能在剎那之間就消失無蹤,即使活了百年成為人瑞,對整個大自然來講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講到這里他停下來看了可薇後才又繼續講了下去︰「所以我想保留這一片自然的完整,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留在這里的原因。」
「因為你愛這一片大自然,你希望所有的人也能和你一樣看見這里的美,並在受傷的時候可以有一個療傷的地方。」可薇說出亦森的心聲。
「對!我常想,我的存在或許只是瞬間,但是只要我的努力能讓這個大自然存在下來,也就不枉我這一生了。人來自大自然,終也要再歸向大自然,而為人類保留一塊可以回歸的地方,就是我對自己存在所下的定義。」亦森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