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樣的舞著的——在那個熱情激昂的世界里,她可以忘了自己是一個受人排擠的小雜種,她成為天、成為地、成為一切的一切……
「那時我常想,上天雖然給我比許多人坎坷的生命,但是它至少公平的賦予我這天賜才能,為此我是應該感恩的了,只要能永永遠遠這樣跳舞下去。我不怕未來迎接我的會是什麼磨難,我可以將一切寄托在舞蹈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雖然我不希望安麗妮再酗酒下去,但我也沒有辦法制止她,所以也就只能隨她去了,我跳舞的所得全都被她拿去換成了酒,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曾希望就讓她這樣毀了自己,或許上天是要懲罰我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情發生。」
日燁看向瑩楓,但是瑩楓卻知道她的眼光落在她身後好遠的地方,那種眼光像是沉思又像懺悔,卻更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哀戚。
「這時有一個人出現了。剛開始時我只覺得好像常常在酒館遇見那對金色的眼楮,但是漸漸的我卻期待著他的出現,期待著在他的眼中看見贊賞的意思,于是我舞得更瘋狂了,因為我只有在舞蹈的世界里才能表現我的心情。
「隨著我瘋狂的舞蹈,‘火鶴’的名字似乎漸漸的響了起來。許許多多的人開始告訴我,我將成為西班牙最亮的一顆星。或許會也或許不會,我從不曾在意,只因為我跳舞只是為了跳舞,其他的我並不關心。但是我並不知道我這樣的態度竟然在不經意的時候刺傷了一個人的心。」想到這一點,日燁又是一陣黯然,如果當初她曾留意,那麼這件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是安麗妮?」瑩楓忍不住出口猜測。
日燁點點頭,然後她又說了下去︰「我的成功代表著她渴望的一切,而我不在乎的態度卻刺傷了她的自尊心,你不會明白對驕傲的西班牙人來說自尊是多麼重要的東西,而一個佛朗明哥舞者又是多瘋狂的捍衛她的自尊心。
「你一定懷疑我為何要用瘋狂這個字眼,這並不是侮辱。
跳佛朗明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瘋狂的因子,因為它的本身就是瘋狂。」
講到這里,日燁的思緒又回到十五年前改變了她生命的那一天。
那一天……
火鶴仍是像往常一樣的跳完了舞然後就回家,當她回到家中卻發現安麗妮異常清醒的等她回來,這是好久以來火鶴第一次看到她清醒的樣子。帶著些許疑惑和欣喜,她暗暗希望安麗妮會從此就戒掉那些教人深惡痛絕的酒。
半夜,她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而在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卻訝異的發現自己被綁得緊緊的,而安麗妮則一邊喝著酒一邊恨恨的瞪著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怯怯的問著看來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安麗妮。
「你沒有權利擁有那些喝彩、掌聲和榮耀,那些都是我的。」她激動的揮舞著手中的酒瓶,好些個酒都灑到火鶴的身上,那刺鼻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縮了一下。
「喲!我們偉大的火鶴受不了這種墮落的味道嗎?」安麗妮將整瓶酒倒在她的臉上,滿意的看著她掙扎躲避的樣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媽媽呀!」火鶴傷心的說。再怎麼說,打她有記憶以來,安麗妮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少惡心了!誰是你媽,當你爸選擇要她而不是要我的時候。我就注定了不會是你的媽媽。這一定是報應才會讓他們生下你不久就都死了,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拖著你這個小表頭?那是因為我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誰搶走了我心愛的男人。」她惡狠狠的瞪著她,似乎在她的身上找到那個搶了她心愛男人的女人影子。
「不會的!你騙我!」火鶴不敢相信的說,她一下子不能接受她不是被遺棄的私生女,而她唯一的親人卻變成一直恨她的人。
「你和你媽媽流著相同的血液,她搶了我的男人,而你則搶走了原本該屬于我的佛朗明哥,我早該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把你丟到瓜達幾維河去的,那麼你今天也不會在這里搶走我的光彩了,我知道你就要成為大明星了,我看到那台攝影機在拍你的舞蹈,那本來應該是我站在那個舞台上的。」
「我沒有……」火鶴恐懼的看著但是瘋了的安麗妮,她不知道什麼攝影機的事,但是她可以感覺到安麗妮的恨意已經在沸騰。
「不過現在也不遲。」安麗妮冷冷的笑著,她一把敲碎手中的酒瓶底部,一步一步的接近火鶴。
「不要!」她攸地明白安麗妮想要做什麼,她拼命的掙扎,無奈身上的繩結是如此的牢固。
「這本來就是屬于我的!」安麗妮目露凶光,舉起手中尖銳的破酒瓶……
火鶴只覺得火燒般的疼痛從她的腳上燒了起來,但是除了第一下的疼痛有感覺之外,其余的就再也沒有知覺了。因為她的心在這刻死去。她知道自己是再也沒有辦法跳舞的了,而一個死了心的人是再也感受不到什麼了。
她的失神狀態一直到聞到了煤油刺鼻的味道後才回過神來,她驚覺到安麗妮竟然準備放火燒死她。但這一刻她竟沒有任何的恐懼,對一個不再能跳舞的舞者來說,死亡倒是一件解月兌。
她默默的看看安麗妮在她的四周灑著煤油,直到看到安麗妮的衣角競垂在煤油上,她出聲想要警告她。
「你不能……」
「怕了嗎?你愈怕我愈高興。」安麗妮截斷她未說完的話,將火柴點燃,火星掉落在安麗妮的腳邊。一下子火就燒上了安麗妮,一陣哀號響起。
安麗妮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她不相信自己竟然得在這個女人的面前痛苦的死去、這一刻她已經分不清眼前的女孩並不是她當年的那個情敵,她只想狠狠詛咒她悲慘的命運,而她就是那一個該為她所受的一切負責的女人。
「我不會輸的。我會一直詛咒你,你將會像我一樣嘗到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當你真心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你的愛就會害你失去心愛的人。小心啊!當你真心愛上個人的時候。
你將會嘗到像我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安麗妮的聲音在說完她的詛咒時戛然而止……
火鶴只能拼命的閉上眼楮杜絕這可怕的一幕,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不去听安麗妮在火中一聲聲惡毒的詛咒……
瑩楓對這樣的故事只能又驚又呆的說不出一句話,她不明白人類竟然有這麼強烈的愛憎,這在妖精的眼中實在是不可思議。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就成了義父向遠鵬的養女,不知幸或是不幸,他那一天剛巧路過那里,所以他就救了我,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火鶴這個人,但是卻多了一個向日燁。」
「那你的腳?」
「有一陣子我幾乎連走路都辦不到,但是我克服了一切的不可能,更甚者我從自己的經驗中學習而成為一個物理治療師。」日燁的話中沒有一點自滿的意思,她只是談談的訴說,但是瑩楓卻可以听出她曾走過一段多艱辛的路。
「那你為什麼還要再回來這里,而現在又為什麼急著走?」要是換了她,這種地方她輩子都不想再听到了,更別說回來了。
「我原本以為一切都隨著時間而過去了……」直到她從依莎貝拉的口中再听到「火鶴」這兩個字,她才明白這噩夢沒有過去,而且還會永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