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等待像是漫無邊際,身為人質的她,連行動都遭受限制。而金凜是一族之長,三年未歸,如今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置,被巴娜呼來喚去的她,根本見不著他,更別提是跟他說上一言半語。
直到某天黃昏,當夕陽的余暉,從大地的西方,映射入石窗,將堅硬的石牆,以及她剛剛擦乾淨的石階,抹上橘紅的色彩時,階梯頂端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注一忌。
男人們的談話聲里,混雜著某個低沈、有力的嗓音。她記得那個聲音,那聲音曾在她耳畔低語著誓言,以及承諾,說盡最甜美的情話;那聲音,也曾經無情的指控她,重重羞辱了她。
幽蘭跪在石階上,急切的抬起頭來,眼里充滿了期盼,甚至忘了擰乾手中的破布。男人們踏著石階而下,而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正是她一個多月來,思念不已的金凜。
夕陽的余光,讓那張輪廓深刻的面容分明得有如石雕。他的眼里映著光,薄唇
緊抿著,無論舉手投足,都有著王者的權威,當他開口時,每個人都臣服聆听。
暗黑色的衣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巨大。當他踏下石階,朝她定來時,她的世界仿佛靜止了。
幽蘭忘了呼吸,注視著金凜逐步的接近。
她的渴望、思念,在這一刻終於實現,她想張嘴、想解釋,卻無法開口,甚至忘了該怎麼說話,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察覺了她的注目,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掃過她破舊的衣衫、髒污的雙手,以及腳踝問的鐵鎖。
未擰乾的破布,滴下幾滴污水,落在石階上,也弄髒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不再有泥,反而有著上好的皮革揉制後的特殊味道,細密的縫線,代表制作者的用心,以及使用者的身分。
那些污水,在鞋面上顯得格外突兀。
「你這笨女人,還不快擦乾淨!」有人看見,厲聲開口責罵。
嚴厲的語氣,驚醒了動也不動的幽蘭。她低下頭,匆忙的伸手,正要用手里的破布,為他擦去鞋面的污水,卻又察覺,這塊髒污的破布,根本只會抹髒他的靴子。
她抬起頭,望著金凜,水眸里有著無助。
那張嚴酷的面容上,沒有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腳邊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無情緒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視著跪在腳邊的她。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她的指甲有著髒污,赤果的腳踝銬著沈重的鐵鏈,凌亂的長發被汗水沾濕,黏在頸問、臉上,身上的衣裙更是其他奴僕縫了又縫、補了又補,洗到泛白的舊衣,衣角的縫線還綻了開。她喉頭乾澀,覺得極度的屈辱而困窘。
在他冷漠幽暗的視線下,她心口一疼,不禁低下頭來。
「你是聾了嗎?!還愣在那里做什麼?快擦乾淨啊!」責罵聲再度響起,多了分不耐煩。
那威嚇的口氣,嚇得她雙肩輕顫,連忙握著裙角,跪在金凜的腳邊,用破舊乾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污水。
一待擦淨,金凜跨開步伐,走下石階,頭也不回的離開。那群男人們,追隨著他、簇擁著他,亦步亦趨的圍繞著他。
斑大的背影,在她的注視下,逐漸逐漸遠去,直到他轉身,消失在石牆的盡頭,再也看不見。
夕陽隱沒,四周漸漸黑了。
幽蘭跪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堅硬的石階,磨痛了她的膝頭;滲著污水的破布,讓她的十指冰涼,凍得幾乎沒有感覺,除此之外,還有某種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這是她首度察覺,時間以及誤會,已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深深的鴻溝。那道鴻溝,就像沈星江一般,寬廣無邊、深不見底。
彷佛,水遠都無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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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凜的歸來,是北國的大事。消息很快傳開,連遠在龍城的女王,都派人前來祝賀,鄰近部族的族長,也陸續前來。每回有賓客到訪,王屋里的人們,就忙得不可開交。
幽蘭的工作,不再僅限於擦拭階梯。巴娜指揮著她,就連回廊也得一並擦淨,要是遇上賓客來訪,人人忙祿不已時,她的工作也相對的增加。
這回,來訪的是狼族的族長。
天還未亮,幽蘭就被喚醒,用冰冷刺骨的水擦拭了石階,而後又來到回廊,跪伏在冷硬的石地上,擰乾破布,擦拭著一塊塊石磚。
回廊的盡頭就是大廳。她忙了好幾個時辰,直到腰酸背疼、滿身是汗,好不容易才擦淨了回廊。
擰乾破布,她扶著牆壁,艱難的起身,雙腳已經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瘦小的身子搖晃著,不小心絆著鐵鏈,一時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倒——
「啊!」她低喊一聲,驚慌伸出雙手。
縴弱的十指,沒有攀著石牆,反倒湊巧拉住一個男人圍在腰間的氈毯。她驚呼著,跟著那塊氈毯,一塊兒重重摔在地上。
「是哪個家伙沒長眼?!」怒喝聲響起,那男人回過頭來,因為被冒犯,氣得臉紅脖子粗。
苞在他身旁的男人們,也回過身來,紛紛低頭察看。
粗糙的氈毯飄動,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兒,怯生生的抬起,她像是落進陷阱的小動物,盈盈的水眸里,充滿了驚慌與無助。
原本滿面怒色的男人,瞬間微微一愣,雙眼緊盯著幽蘭,眼里的怒氣,不知不覺全褪去,被笑意取代。
他甚至蹲下來,彎著唇微笑。
「嘖嘖,瞧,哪來的美人兒啊?」他嘴里嘖嘖有聲,視線像是被黏住般緊盯著她,再也挪不開。「是你扯了我的氈毯嗎?」
尚未熟悉北國語言的幽蘭,茫然無措的跪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看著這陌生的男人,因為他的笑容,非但沒有放松,反倒更為緊張。
她敏感的察覺出,這男人的笑容里,有著某種意圖。
「怎麼不說話呢?」男人又問,湊得更近。
一旁有人開口了。
「看這女人的樣貌,不像是北國人。」
「的確。」
「鷹族離南方最近,城內有南國的奴隸,也不足為奇。」另一個人說道。
「是嗎?」那男人玩味的一笑,視線掃過跌坐在地上,那裹在破舊衣衫下,縴細柔弱的身子。的縴足,讓他眯起了眼。
「狼王,你該不會是對這南國女人感興趣吧?」隨行的男人里,有人鄙夷的瞧了一眼。「這女人瘦得像個孩子,全身上下,只怕沒幾兩肉。」
狼王笑了笑,眼里閃爍著婬邪的光芒。
「這你們就不懂了。南國的女人,得好好疼、好好嬌養著,那一身細皮女敕肉,比女敕狐的皮毛,更滑不溜丟。」他放肆的伸手,撫著幽蘭的雙手。「嘖,真是浪費了,這麼嬌女敕的小手,怎麼能做粗活呢?」
男人的輕薄,以及毫不遮掩的邪惡意圖,嚇壞了幽蘭。她全身僵硬,因為恐懼,所以無法動彈。
她從未遇過這種事。就算被擄來北國,身處在鷹族的城中,被迫做著勞動,但這里的人們,始終跟她保持距離,更不曾對她有絲毫的腧矩。
而這個陌生的男人,卻緊握著她的手,一寸寸拉近她,在大庭廣眾下,就要態意輕薄她。
「狼王,再怎麼說,這是金凜的城。」隨行的人,不安的出聲提醒。
「別怕,不過是個奴隸,我只是嘗嘗,金凜不會舍不得的。」他舌忝了舌忝唇,一時色迷心竅,捏住她的下顎,就要強吻她。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