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索沒听見她的呼喚,更沒有發現她,仍舊冷著臉陪伴龍無雙,轉身走進一條街道,愈走愈遠了。
「不要走,等等我!」滿意心里發急,一心就想追上去,沒想到腳下沒留神,竟踩進一個坑里——
啪噠!
她整個人跌進坑里,而坑里融化的雪水,早成了髒兮兮的泥水,不但濺得她一身髒污,還冷得刺骨,讓她顫抖不已。
「鐵嫂子,你沒跌傷哪里吧?」車夫擠開圍觀的路人,湊到了泥坑旁,焦急的問道,就怕這嬌貴人兒傷了哪里。
秀麗的小臉上濺了不少污泥,冰冷的泥水沿著長發、粉頰不斷滴落。她卻連擦也不擦,盡避又冷又痛,卻還是急著抬頭搜尋,但她早已經看不見鐵索的身影了。
失望襲上心頭,她又跌回坑里,臉兒垂得低低的,沮喪得連哭都哭不出來,看來可憐極了。
人們圍在泥坑旁,小聲的議論紛紛,不知道這美麗的姑娘,怎會弄得如此狼狽。
一個好心的大嬸看不過去,挪動胖嘟嘟的身子,用擠開圍觀的人群。
「來來來,握著我的手,我拉你出來。」大嬸見義勇為,主動伸出援手,不但把滿意拉出來,還從背後的籮筐里,拿出一條干淨的粗布,替她擦干發上跟臉上的泥水。
車夫覷了個空,乘機把馬車駛來,停在一旁等著。
「鐵嫂子,咱們快些回去吧!」他催促著,臉上都是擔心。
滿意虛弱的點頭,謝過大嬸之後,才全身發冷的上了馬車。車夫一抖韁繩,鞭子打得筆直,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回龍門客棧,一停車就往里頭沖,喊著丫鬟們出來接手。
丫鬟們見她如此狼狽,也不敢多問,急忙把她扶回跨院里。大伙兒分工合作,個個手腳俐落,有的替她褪下髒污的濕衣裳,有的則端來熱水,倒進檜木浴盆里,直到確定她不再需要伺候,才全數退出去。
暖燙的熱水,祛除了寒意,她的臉兒卻仍舊蒼白,始終紅潤不起來。
滿意洗淨長發,潔淨了身子,直到身上的髒污半點不剩後,她才坐在浴盆中,默默張開手心,注視著那些擦傷。
先前,她的手心也有著傷。
那是她從鐵索衣眼上聞見大豆味道時,心里難受又錯愕,一時沒留神,才把沒穿線的細針扎進了手心。
雖然,不久之後,手心里的細針就取出來了,但是那個結,卻還揪在她心口,始終沒有消失。
一滴淚蘊在眼角,悄悄滑下粉頰,落進浴水里。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論醒著睡著,其實都在擔心著。
她好介意那個豆腐西施、好介意鐵索那日的憤怒,她更介意,他當初的想法是什麼?他先前是不是被迫娶了她,所以這會兒,要是龍無雙開口,他也願意再娶一個?
紛雜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她收攏手心,握拳靠在唇邊,好希望鐵索就在身邊。這一次,她不會再怯懦了,一定要鼓起勇氣,把事情問清楚——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丫鬟們驚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是怎麼回事?」
丫鬟喘著氣,過一會兒才有辦法說話。「無雙姑娘把豆腐西施帶回來,那個逼婚的人要上門來搶人了!」
「甭擔心,這事又不是沒發生過。」另一個丫鬢倒是很鎮定。
「這次不同,對方武功好強呢,黑無常正在應付,打得好激烈、好嚇人呢!」
坐在浴盆里的滿意,先是一呆,接著連忙起身,抓起衣裳就往身上穿,甚至不管長發未干。
隱約的刀劍交鳴聲,從前頭傳來,她掛念著鐵索的安全,就怕他在激戰中會受傷,雙手都在顫抖,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能扣上衣扣。
穿妥衣裳後,她連繡鞋都來不及穿,打開門就直接沖了出去。
龍門客棧的大門前,惡戰稍停。
兩個男人交手了幾回合,雖然戰況激烈,打得讓人心驚膽戰,但是勝負漸漸可分,持著大刀,嚷叫上門的那個,已經落了下風。
身為始作俑者的龍無雙則是神色自若,老早就讓奴僕們把桌椅搬到台階上。她就坐在那兒,喝著上好的滇紅金芽,嗑著玫瑰瓜子,像是觀賞一出好戲似的,坐在那兒觀戰。
一個肌膚白女敕的姑娘,不安的杵在旁邊,雙眼直盯著惡戰中的兩人。
揮著大刀的男人,幾次搶攻不下,連最引以為傲的刀法,也次次被這黑衣男人破解,他心中大驚,連忙在絕招使盡前,險險收刀停步。
大刀才剛收回去,鐵索也停手了,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像尊石雕似的,冷冷望著他。
男人心里駭然,卻礙于江湖人士的顏面問題,不肯就此撤退,咬牙舉起鋼刀,轉而指向龍無雙。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就算落了下風,他還是硬著頭皮叫囂。
「甘陝八惡里的頭刀吳霖,對吧?」龍無雙啜了一口熱茶,慢條斯理的回答,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有膽子搶我看上的女人?」吳霖努力把小眼楮睜大,丑臉猙獰的放話威脅。「你惹了老子,就等于惹了我那些兄弟,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哼,人多勢眾,這女人總該怕了吧?
龍無雙冷笑一聲。
「我就是要搶!還要讓她嫁給我客棧里的人,讓她作別人的老婆。怎麼樣,你不服嗎?」她口不擇言,刻意挑釁,卻沒有發現,果足奔出客棧的滿意,正巧听見這番戲言,臉色唰的變得雪白。
吳霖狂吼一聲,氣得再度掄起鋒利的鋼刀,刀鋒閃出一道刺眼鋒芒,直直往台階上劈去。
龍無雙坐在原處,手拈著玫瑰瓜子,有恃無恐的微笑著。靜立在一旁的鐵索,身形驀地一動,速度快如鬼魅,轉眼已擋在刀鋒與龍無雙之問,揮出長刀急擋,迎向吳霖的刀勢。
鏘!
銳響刺耳,讓所有人心頭一驚。
吳霖被激得心頭火起,大刀使得飛快,漫天的刀影,全往擋路的鐵索身上砍去。
長刀連擋,銳響連聲,愈急愈快愈響,震得人耳膜發疼。鐵索縱然全身都被罩在刀光中,卻臉色依舊冷然,眼中波瀾不興,所有的攻勢,一一都被他的長刀擋下。
但站在門前的滿意,壓根兒就不懂武,她眼看著吳霖的大刀愈揮愈快,就怕鐵索會受傷。
當那把可怕的大刀,終于覷得一絲機會,驚險的擦過鐵索衣袖時,她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月兌口而出。
「小心!」
那聲輕喊,同時傳進兩個男人耳里。
鐵索下顎一緊,滴水不漏的防御,首度綻了個縫。
這些微的反應,卻讓吳霖瞧出端倪。他急中生智,反手橫刀,不再攻向眼前的黑衣人,反倒朝著滿意揮刀而出。
鐵索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他萬萬想不到,滿意會突然出現。
眼看那把大刀,即將劈著她的小腦袋,他臉色乍變,也顧不得再戰,閃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飛身而退,瞬間閃開數尺,避開刀鋒可及範圍,這才沒讓她被當場砍成兩段。
風聲在耳畔呼呼作響,她緊閉著眼,縮在他懷里,雙腳才一落地,連氣兒都來不及喘一口,厲聲暴喝就在她頭上響起。
「誰讓你出來的?!」鐵索擰眉怒罵,表情猙獰,比被她灌醉迷倒那晚更可怕。
「我……我……」沒見過他這麼生氣,她雙肩一縮,縱然有些害怕,卻還是要問。「你有沒有受傷?」
他心頭一暖,卻也同時一緊,知道這個小女人無疑是他的死穴。只要有她在場,他的一顆心就只能懸在她身上,根本無法對付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