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計程車司機的呼喚,把鳳婷拉回現實。「小姐,你的目的地到了。」司機說道,從後視鏡看著她。
鳳婷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矗立在車窗外頭的,就是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大樓。她緊咬著粉唇,心頭緊縮,手腳瞬間都沒了力氣,一時之間,她竟然膽怯得不敢去面對事實。
雖然,先前在自家門口,她還能保持鎮定,對記者破口大罵,但是那些尖銳的問題,的確每一句都刺進她的心,殘忍的撩撥著她的擔憂。
那些記者說的,會不會是真的?厲大功是不是真的已經——
「小姐、小姐,你還好吧?」司機從後視鏡里,瞧見她眼里閃爍的淚光,關心的轉頭詢問。
鳳婷看著那棟大樓,把粉拳捏得更緊,再度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沒有時間哭,更沒有時間崩潰!厲大功可能已經被送到醫院,他可能極需要她的陪伴,或是需要她幫忙處理事情。
對他的強烈關懷,讓她能夠凝聚勇氣,從皮包中掏出鈔票,付完車資後,才拉開車門,咬牙朝總部大樓走去。
她的雙腿抖得好厲害、抖得幾乎不能走路。但是,她不敢停下來,只是專心一志,挪著顫抖的雙腿,一步步的朝著大門前進。
這段短短的路程,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完,踏入總部大門時,她已經臉色雪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幾乎就要昏倒。
人們忙進忙出,在她身邊走動,每一張臉在她眼里看來,都是模糊不清。然後,那些面孔模糊的人們,像是浪潮般分開,她看見一張熟悉可辨的俊容,筆直的朝她走過來。
「鳳婷,你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逸出,她伸出冰冷的雙手,顫抖的模上那張黝黑的俊臉。直到發顫的指尖下,傳來他溫熱的體溫,她才能確定,眼前的男人並不是她的幻覺。
是他!真的是他!有血有肉、有頭有腳、完整無缺的他!
鳳婷喉頭一緊,跟著就雙腿一軟,整個人頹然倒進厲大功的懷里。
「鳳婷!你怎麼了?」熟悉的嗓音里,滲入濃濃焦急,那雙強而有力的雙手抱住她,擔憂的輕搖著她。
她睜開眼楮,因為釋然而喘息,小手仍擱在厲大功身上,不斷東模模、西模模,反覆確認他真的完好無缺。
「你沒事吧?」她反問,粉唇輕顫著。「傷呢?你是傷到哪里了?」
「什麼傷?」
「記者到家里來,說市區發生槍戰,你中槍,受了重傷……」
黑眸中的疑惑褪去,厲大功圈緊雙手,把她蒼白的小臉壓入懷中,安撫嚇壞的妻子。
「放心,沒事的,我穿了防彈衣,所以沒有受傷。」
「放心?」埋在他胸前的小臉,用微弱的聲量重復這兩個字。
厲大功點點頭,大手輕拍著她的背部。「沒錯,我沒有受傷,你不用太過擔心。」
原本軟趴趴、窩在他懷里的嬌軀,逐漸僵硬起來。
不用太過擔心?!
那些累積在心頭,折磨她許久的焦慮、不安,以及恐懼,因為厲大功那輕描淡寫的語氣,瞬間轉化為熊熊怒火,在她腦袋里轟然炸開。
「我太過擔心?!」她猛然抬起頭來,用力猛推他的胸膛。「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看到新聞報導有警員受傷,就嚇得要命?」
「我——」厲大功有些愕然,大手握著她的肩,想要解釋,卻被她憤怒的打斷。
「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被噩夢嚇醒?」她愈說愈氣,推著他胸膛的雙手也愈用力。「打一通電話報平安,會要你的命嗎?連續十幾天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只能看著那些聳動的電視新聞,整天提心吊膽!」
「對不——」
他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鳳婷氣昏了頭,小手已經轉推為戳,嘴上仍不饒人,忿忿不平的繼續數落他的「罪狀」。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最起碼你也要讓我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沒有——」先前盤桓在腦中的可怕畫面,再度涌現,她喉頭緊縮,一時哽咽得說不下去,連眼圈兒也紅了。
她含在眼里的淚,比怒聲咒罵,更讓厲大功手足無措。他笨拙的拍著她的背,卻被她一把揮開。
「人家……我只是想知道你……你還好好的活著……這樣……這樣很過分嗎?」鳳婷抽噎著問,連連吸氣,眼里的淚水卻仍愈聚愈多。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大庭廣眾下,仰起小臉,然後——
「哇!」鳳婷張大嘴,開始放聲大哭。
厲大功的表情,活像是看見所有的罪犯,全都從牢里逃月兌,集合在他面前跳月兌衣舞。
打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至今,這個愛面子的小女人,總努力在外人面前,營造端莊賢妻的形象。雖然,她偶爾會破功,但是從來就不曾如此失態,在眾人面前,就這麼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
英勇無敵的全民英雄,瞧見了老婆大人的淚水,也只能慌亂的掏出手帕,一邊替她擦淚,一邊低聲道歉。
「鳳婷,別哭了,是我的錯,我道歉——」
她不肯領情,撥開他的手帕,在哭聲稍微轉弱時,嗚咽的抱怨了一句。
「你說什麼?」厲大功沒听懂,拿著手帕,又要替她擦淚。
淚汪汪的小臉仰起,像只憤怒的小野貓,朝他怒吼。
「你的手帕好臭啦!」鳳婷哭叫著,再度撥開他的手帕,報復似的抓起他的襯衫,小臉湊上去,把眼淚鼻涕全往上頭抹。
只是,汗臭味照樣撲鼻而來,她報復不成,更是悲從中來,雙手揪著他的襯衫,小臉埋在他衣服里,再度哇哇大哭。
厲大功擁著她,極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眼角卻瞄見那些緊追她而來的記者,開始在大門前聚集,有的甚至已經架起聚光燈,鏡頭對準他們夫妻二人,準備獵取新聞畫面。
他百分之百確定,愛面子的鳳婷,絕對不會希望,此刻哭得小臉花花的模樣,登上雜志封面,或是報紙頭版。
強健的手臂攬住啜泣的小女人,轉身就往電梯走去,直接將她帶往十樓的隊員宿舍。
跋在鎂光燈閃起前,厲大功已經護著嬌妻,快速進了電梯,避開記者們的騷擾。
飛鷹特動小組的工作不分日夜,甚少有什麼休假,遇上了緊急狀況,留宿在總部內是稀松平常的事。在總部成立時,就在十樓規劃了隊員宿舍,有簡單的家具,以及衛浴設備,讓累壞的隊員們能在此休息。
下午的槍戰,隊上全員出動,好不容易槍戰結束,大伙兒正忙著羈押審訊、處理善後,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刻,十樓的隊員宿舍里空無一人,而那陣由電梯口一路響到走廊盡頭的啜泣聲,更顯得格外刺耳。
厲大功扭開門把,擁著仍哭個不停的妻子,走進他的房間,兩人終于有機會獨處。
「好了好了,對不起,你別哭了。」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耐性十足的好聲安慰。
「嗚嗚嗚,你好可惡……」她將臉埋在他懷中,邊啜泣邊抱怨。
「是是是,我好可惡,你別哭了。」
「你那麼多天……嗚嗚,一通電話都沒有……嗚嗚嗚嗚嗚……誰、誰知道……你死了沒有……你要是死了,嗚嗚嗚嗚嗚……要我怎麼辦……嗚哇哇哇哇……」啜泣再度轉為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