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醬門虎女 第22頁

作者︰典心

客棧前人來人往,菜肴的香氣、小二的吆喝聲,以及饕客們把酒談話的聲音,從門里傳了出來。她站在門前,捧著醬料欲踏步而入,明媚的雙眼在屋內繞了一圈,直到落在櫃台邊,瞧見那熟悉的身影。

她沒察覺,自個兒的嘴角,因為見著他,竟微微揚起。但是,下一瞬間,當她瞧見櫃台旁的狀況時,紅唇微揚的弧度就凍住了。

癟台前頭,擠滿了幾位姑娘,搶著說話,全都在爭奪宮清颺的注意力。他站在那兒,像是個統御三宮六院的君主,身處在一群爭寵的鶯鶯燕燕之中。

「掌櫃的,你何時要來我家布行坐坐啊?」

「噯,掌櫃的,您別理她,倒是有空的話,記得來咱們那兒玩玩。」

「掌櫃的,您別听她的,來我這兒,我請您吃餅。」

「餅有啥好吃的,咱們這兒可是準備了上好的女兒紅,爹爹說和您約好了下棋,您若是來了,爹爹一定會開壇和您暢飲的。」

只瞧那群姑娘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圍在櫃台旁,糾纏那俊美的銀發男人,差點沒吵了起來。

爆清颺仍是氣定神閑,只是微微一笑,就笑得那群女人們骨頭全酥了,頓時全忘了吵鬧,只能痴痴的望著他,像是聆听聖旨般,等著他開口。

「林姑娘,我若是有空,一定上您家布行,替無雙姑娘訂幾套衣裙。」

「陳家老板娘,您家的餅聞名京城,您要請宮某吃餅,我當然再樂意不過了。只是,這會兒,您相公叫的菜已經上桌了,還請您先去用飯,我一會兒忙完,就過去陪賢伉儷喝個兩杯。」

「慕容姑娘,令尊的棋藝高明,改天我必帶禮上門,向他討教幾盤。」

他笑容溫柔和煦,用字遺詞親切而不失分寸,才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四兩撥千斤,將一干女客們應付得服服貼貼,還二請回了桌位,甚至殷勤溫柔的送了一位女客出門。

走到了門口,宮清颺抬眉一望,像是直到這會兒,才瞧見站在門前的十九。他那殷勤客氣的神態,沒有絲毫改變,直到送走了女客後,才回過身來,對著她微笑。

「唐姑娘,許久不見了,您是來找無雙姑娘嗎?」他笑語溫溫,言行與字句都十分禮貌,甚至此面對其他人時,都還要客氣上幾分。

十九仰起頭,看著那張俊美的容顏,發現他臉上的笑容,雖然仍是賞心悅目,但是跟以往相比,卻又有些不同,似乎少了些什麼。

戶外起了風,預告著即將降臨的大雨,帶著些許水氣的風,穿門而入,吹拂了兩人的衣衫。她陡然間察覺,看出那笑容跟先前有何不同。

爆清颺的笑意,只是噙在嘴邊,卻沒有融進眼里。

他對任何人,都是笑到了眼里,甚至在接待那些女客時,也是那麼溫柔。唯獨在面對她時,那雙眼楮就變得格外冷漠,留給她的,只是應付陌生人的客套微笑。

瞬間,她胸口泛疼,悵然若失的感覺,像是浪潮般淹沒她。她咬著下唇,覺得心口空蕩蕩的,就像最寶貴的東西,突然被人奪走般難受。

那個嘴角含笑、眼里冷漠的男人,雪上加霜似的又問了一句︰「唐姑娘,你還好吧?」

唐姑娘?

她耳里听著他客套疏離的稱呼,眼里看著他冷淡客氣的微笑,心口的疼瞬間又爬升幾級,疼得她的雙眼竟濕潤起來,再也看不清那張俊臉上的表情……

懊死,她是怎麼了?!

她想哭嗎?她在哭嗎?這怎麼可能?她從來沒哭過,又怎麼可能因為他的冷淡而哭?

只是,她的眼眶仍是濕潤,不知怎麼的,就是干不了……宮清颺的眸中,有波光一閃而逝,卻旋即消失不見。他維持著客氣的微笑,斂眉拱手。

「無雙姑娘就在樓上,請唐姑娘稍候,我這就去為您通報。」

只要他喚她一聲唐姑娘,她眼里的濕意就更加泛濫,幾乎就快潰堤。她咬緊牙關,倔強的撐著,不讓淚水滾出眼眶,遠比肩膀月兌臼的那日,忍著痛不叫出聲更辛苦。

「不用了,我只是來送醬。」她喉頭緊縮,好不容易擠出聲音,也不管宮清颺是不是已經伸手來接,逕自就放掉那缸醬,然後轉身,迎著突然變冷的風,頭也不回的離開。

 啷一聲,醬缸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頓時香氣四逸,烏黑的陳醬在石階上噴濺流瀉。

龍無雙原本站在樓上,旁觀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她壓根兒想不到,十九竟會松手,讓那缸醬給跌了!

她頓時飛身下樓,哭天搶地的唉叫出聲,只覺得惋惜不已,一顆心又恨又痛。

「唉啊,我的醬啊!怎麼會這樣?我的醬啊!」聞著那絕妙的香氣,她心中更恨,憤怒的指著那張俊臉。「你、你你你你——你竟然眼睜睜看她放手!你就不會去接嗎?這可是唐家私藏的絕頂好醬啊!」她痛罵著宮清颺,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樣。

轟隆一聲,天雷乍響,傾盆大雨終于傾瀉下來,行人們爭相走避,台階上濃烈烏黑的陳醬,也隨著雨水溢流,漸漸沖刷變淡。

面對龍無雙的痛罵,宮清颺置若罔聞,只是靜默的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逐漸淡去的陳醬,臉上的微笑也一點一滴的緩緩消逝,終至面無表情。

「哼,明明愛就愛嘛!吧麼裝得鐵石心腸?還浪費我一壇子的好醬!」龍無雙不甘的抱怨,卻見宮清颺抬起頭來,神情冷峻,無言的望著她,一雙眼冷得讓人打從骨子里發寒。

從小到大,宮清颺對她都是逆來順受、處處退讓,即使她的命令有多無理、多任性,礙于對她娘親的承諾,他即使不情願,也會依言遵從。

只是,那張原本溫煦的俊臉,這會兒卻變得冷若冰霜,眼神鋒利如刀。她從沒見他露出過這種表情,嘴里的連篇怨言,瞬間縮了回去。

她再嬌蠻、再任性,遇到情況不對時,也知道該要識時務的住口,不敢再去招惹宮清颺。

「喂,黑臉的那個,還不快點過來,把石階清干淨。」龍無雙換了個人使喚,然後提起絲裙,走回樓上的特等席,繼續享用美酒佳肴,平撫失去一缸好醬的傷痛。

外頭的大雨,持續下著,雨滴濺入門內,濺濕了白袍。宮清颺緩緩轉過身,走回櫃台後頭,拿出烏木算盤,再度撥起算盤。

大雨嘩啦啦的直下,客棧內算盤聲喀搭輕響,規律一如以往。

整整一日,大掌櫃俊美的臉上,從這場雨落下後,就再也看不見半點笑容了。

大雨下了整整—天。

十九在傾盆大雨中,搖搖晃晃的走回唐家,等到踏上唐家門前的階梯時,整個人早已淋得濕透,連指尖都被冷雨浸得冰涼。

她不知道,為什麼見著宮清颺冷淡的模樣,自個兒就會這麼難受。她從來沒有嘗過這種滋味,仿佛有人用手緊緊揪著她的心。

一踏進家門,奴僕們立刻擁上來,急著替她擦臉,幾個嫂子也捧著干爽的衣裳,催促她快快換下濕衣裳,就怕她著了涼。

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對眾人關懷的詢問,全都沉默以對。

昏沉的回到房里後,她也不去喝嫂子端來的姜湯,逕自往床上一躺,蒙頭就睡,甚至忘了拆解濕淋淋的發辮。

第二天一早,她在雜夢中醒來,一如往常的去了醬場,處理千頭萬緒的釀醬工作。

只是,她的腦袋仍舊昏沉,胸口一樣的難受,腦海里一遍又一遍,不斷出現宮清颺唇笑眼不笑,客氣喚她唐姑娘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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