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跟臣不同……」毓麒反駁。
「如今三位顧命大臣已除,朕也已經親政,不用擔心落人把柄,何況有愛卿在,還怕有人要對朕不利嗎?」皇帝就是打定主意要這麼做。「就算太皇太後知道怪罪下來,朕也會自個兒承擔下來。」
毓麒在心中嘆了口氣。「其實皇上只是想出宮走走罷了。」說想要看看托羅不過是個籍口。
「這半年來,朕沒有片刻休息,難道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有?」皇帝此刻就像個貪玩的少年,吵著要出門。
「臣遵旨。」自從皇帝拿回了議政權,不再愛制于那三們顧命大臣的威嚇和壓迫,性子也不再像過去那般的郁郁寡歡,偶爾就會像個普通十四、五歲的少年那麼愛玩,也開朗多了。
皇帝畢竟年紀尚輕,說到出宮,什麼疲憊都不見了。「那朕先去換套袍褂,再跟愛卿一塊出宮。」
一個時辰後——
年少的皇帝走進恭親王府大門,雖然月兌下龍袍,換上一般的長袍馬褂,也難掩天生的王者風範。
「皇……」毓麒才要開口,就被皇帝制止了。
「這會兒朕是你的堂弟,所以直接叫朕的名字吧。」皇帝可不希望驚動王府里頭的人,既然出宮就不要太過拘束,動不動就有人向他下跪磕頭,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毓麒自然不可能真的叫了。「那麼廳里請。」
「記得好小的時候來過這兒幾次,那里朕還沒有登基。」皇帝有些懷念地打量四周。「朕想在園子里坐一會兒,你就找個理由讓果郡王的女兒過來給朕瞧一瞧,就算有失禮之處,朕也不會怪她。」
「皇上……」毓麒比較擔心的是托羅,那姑娘會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完全無法預料。
「這是聖旨。」皇帝兩手背在身後,擺出天子的架勢。
「喳。」毓麒只能領旨了。
待毓麒先請皇帝在園林中的扇形亭內稍坐,讓奴才準備好茶點,在旁邊小心伺候,這才找個婢女上環秀閣去將托羅請來。
而此時正在寢房的托羅已經累到直打瞌睡了,每天都要坐有坐的姿勢,連走路也得走得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不能馬虎,這貴族格格還真不是人當的,好幾次都想要放棄了,可是為了讓王爺能向皇上交代,她也只能拚命忍耐。
「你說王爺要見我?」听到婢女這麼說,托羅馬上從凳子上彈起來,再用手撫平長袍上頭的縐褶,就是想要表現出最美好的一面給毓麒看。
托羅又急急地問︰「他在哪里?」
「就在園子內的涼亭里。」婢女回道。
「我現在就去。」托羅踩著花盆底,又不能用跑的,實在一點都不輕松。「算了……」說著,便將花盆底提在手上,只穿著白襪,便在長廊上跑了起來,就是想要快點見到毓麒。
待托羅嬌喘吁吁地來到這座可以媲美御花園的園林內,好不容易找到一座扇形亭,可是坐在亭內的是個陌生少年,並沒有見到毓麒的身影,不禁感到納悶,心想是不是還有其他涼亭。
「難道不是在這兒?」托羅一面說,一面將花盆底穿上。
坐在亭內的皇帝看著她不拘小節的舉動,還沒見過這麼好玩的姑娘,于是開口問道︰「你就是……果郡王的女兒?」
托羅指著自己問︰「你在跟我說話?」
「沒錯。」皇帝啜了口茶說。
「你是誰?」托羅好奇的走進亭內,審視著眼前年紀應該比自己小的俊秀少年。「怎麼會知道我是果郡王的女兒?」
皇帝微微一笑。「朕……我是恭親王的堂弟。」
「原來你是王爺的堂弟。」托羅這回可學乖了,深怕對方又是什麼皇親國戚。「你也是個王爺?」
「不是。」皇帝搖頭。
托羅想了一下。「那麼是個貝勒爺?」听太福晉說過她還有個小兒子,就是一位貝勒爺。
「也不是。」皇帝又搖頭。
「那麼……跟我阿瑪一樣是個郡王爺?」托羅又猜。
皇帝還是搖頭。「也不是,我沒有任何爵位。」只有皇位。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托羅吁了口氣,只當對方是個普通人。「要不然王爺一定又會嫌我不懂規矩,居然沒有跟你請安……不過他方才讓婢女來說會在這兒等我,可是怎麼找不到……」
「他有點事要先去處理,待會兒就會過來。」皇帝就是故意支開毓麒,不讓他待在這兒,這樣才能和托羅多說些話,了解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你就坐在這兒等吧。」
托羅也不跟他客氣。「那你跟王爺的感情很好嗎?」
「可以這麼說。」皇帝凝視著她靈活可愛的表情。「你住在這兒還習慣嗎?恭親王對你好嗎?」
「說習慣也不是很習慣,整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其實不是很好過,我還是喜歡靠自己的雙手。」托羅真心地說。
皇帝莞爾一笑。「朕……我倒是第一次听人這麼說。」
「皇族人家的規矩太多,真的很累人,我好想回趙家班去,雖然賣藝維生的日子很辛苦,要到處看人臉色,可是卻活得很實在。」托羅澀澀一笑。「也不必見到了人就得請安,就得下跪,可是我若就這麼跑了,會讓王爺無法跟皇上交代,說不定會砍了他的腦袋。」
「這倒是有可能。」皇帝故意嚇嚇她。
托羅緊張下。「你也這麼認為嗎?這麼說的話,只好等見了皇上,再求皇上讓我回去原本的地方了。」
「要是皇上不肯呢?」皇帝興味地問。
「我也不知道。」托羅自動自發地拿起桌案上的糕點就吃。「要是真的能回到趙家班,我最想念的應該就是這些了。」
皇帝被喉中的茶水嗆到了。「就想念這個?」
「當然還有想念一個人……」托羅低聲喃道。
「是誰?」皇帝湊上前去,想要听清楚。
托羅脹紅小臉。「我是說想念太福晉,可沒有說是王爺……」話一說出口,才明白她根本已經不打自招了。「我什麼也沒有說,你就當作沒听到。」
「原來是這麼回事。」皇帝點頭表示明白。
「我是說真的,誰會想念他。」托羅一臉悻悻然,想到王爺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一直讓她擱在心上,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讓她是愈想愈生氣。
皇帝自然听得出她是在說反話。「你真是一個有趣的姑娘……」
「這是在贊美嗎?」托羅睨著他。
「你覺得不像?」皇帝問。
托羅聳了下肩頭。「你們這些住在北京城里的人說起話來都喜歡拐彎抹角的,有時我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尤其是王爺更是讓人猜不透。」
「怎麼說?」皇帝興致勃勃地問。
「他那個人有時一副高高在上很瞧不起人的模樣,有時又表現得很關心我、在乎我,真的是很難讓看得懂。」托羅一臉挫敗地說。
皇帝認真思索著她的話。「我這堂兄責任感很重,而且個性正經八百的,自小就不輕易表露內心的感情,確實很難懂。」
「想不到咱們的看法一樣,一定會很談得來。」托羅找到知音似地說。
聞言,皇帝露出少年般的爽朗笑容。「我也這麼覺得。」
「呵呵……」托羅露出可愛的梨渦。「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玄隸。」皇帝道出沒有人敢直呼的名字。
托羅比了下自己。「我叫托羅,咱們做個朋友吧。」
「看你的年紀似乎比我大。」皇帝笑說。
「交朋友跟年紀無關,談得來才是最重要的。」托羅豪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