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嫌不夠啊?那好吧,」茵茵從腰間拿出一把精致的彈弓,女敕如春蔥的指,勾住杯上的牛筋。「再送你們幾顆核桃嘗嘗!」
語音未落,只听得牛筋亂響,一連五顆硬如頑石的核桃,又狠又準的射出,顆顆正中目標。
「啊!」
慘遭核桃伺候的男人,雙手搗住額頭,痛得眼冒金星,只能蹲在地上大聲申吟。
茵茵調皮的扮了個鬼臉,朝圍觀的群眾們揮揮手,然後跳上屋頂,輕巧的幾個起落,就已經奔出數十丈,把追兵遠遠拋開。
這回她不敢再貪玩,直奔渠道渡口,隨意挑了艘精致的烏棚小舫,付給船主大把銀兩後,就跳上小舫,解開纜繩。船主得了這筆意外之財,驚喜得連連道謝,還站在岸上哈著腰,恭送這位穿著肚兜的財神娘娘。
京城渠道四通八達,連結了大運河,她只要乘船順著渠道而下,幾個時辰後,就到達十里亭,跟大哥會合——
咚!
平穩的小舫,突然晃了晃,一個男人躍落在船尾,順勢前撲,一手就掃住她白女敕女敕的喉嚨。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那人嘶聲說道,表情猙獰,另一手高舉著前可劈肉、後可斬骨的文武刀,恨不得把她一刀劈成兩截。
茵茵瞪大了眼兒,認出眼前這男人,是江南菜館春波亭的方老板。此人是草莽出身,練過幾年的武功,下盤功夫尤其了得,比起先前那些笨手笨腳的廚子,無疑棘手上數倍。
「夫君,你怎麼這麼慢才來,那些人都快把奴家嚇死了。」她左手擱下彈弓,右手放下核桃,乖乖束手就擒,那雙會說話的大眼兒,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你以為,我還會再上當嗎?」方老板揪起她的發,存心弄疼她。
茵茵嚶嚀一聲,痛得淚眼汪汪。
「嗚嗚,好、好疼——」她啜泣著,身子瑟瑟發抖。
方老板冷哼一聲,無言的怒瞪。
她咬著軟女敕的菱唇,淚汪汪的瞅著他,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心軟。
「只要你願意放過我,我就是你的人了。」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精致的小臉滿是紅暈,那雙半開半合的眼兒,瞟過方老板的臉龐,神態甜得讓人神魂酥軟。
「我不會再上當了!」方老板咬緊牙關,把菜刀舉得更高。
一顆珍珠般的淚滴,慢慢滑下粉頰。
「夫君,我好冷——」她顫聲柔語,像只小貓兒般,柔若無骨的靠上去,期待主人的摩挲。
舉得高高的菜刀,慢慢的垂了下去,的念頭逐漸勝過理智。這麼標致的美人兒,畢竟難得一見,要是一刀殺了,豈不可惜?
「只要你乖乖的,我怎麼舍得殺你?」方老板深吸一口氣,稍微放松手勁。
「那你怎麼還用菜刀指著人家?」她的小手溜上來,在他胸口畫了一圈又一圈,小臉垂得低低的,仿佛含羞帶怯。
眼看美人在懷——而且還是個只穿肚兜的美人——哪個男人還願意握著刀?方老板忙不迭擱下文武刀。
「好好好,我這就——」話還沒說完,擱在他胸前的小手,陡然一運勁,用力一推——
「下水去吧你!」
撲通!
冰冷的河水,浸得方老板全身發冷。他武功高強、廚藝一流,偏偏是個旱鴨子。
美人計得逞的茵茵,站在船頭插腰狂笑,盡顯小人得志之態,先前那惹人憐愛的模樣一掃而空,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喂喂喂,色字頭上一把刀啊,你還沒學乖嗎?」她把玩著文武刀,作勢欲往他頭上劈去。
方老板連忙閃躲,腦袋半沉進河水里,又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髒水。
「騙你的!」她嬌笑著,把文武刀扔進船艙里。「河上風寒,恕小女子穿得單薄,不陪方老板玩水了。」她駕著小舫,往河岸靠去。既然有廚子能追上這艘船,她就得再換個交通工具才行。
「總會有人治得了你!」吼叫聲從河中傳來,還伴隨著咕嚕咕嚕的聲音。
「或許吧!」她嘻嘻一笑。「但絕對不會是個廚子。」
確定方老板沉進河里撈魚後,她跳上河岸,隨手模模繡裙里的暗袋。先前買船,花去她手邊的銀兩,不過沒關系,她可以去騙匹馬,或是騙輛驢車——
茵茵邊走邊盤算,用指梳開被揪亂的發結,及肩的長發披了下來,更顯得嫵媚。一陣寒風吹過,冷得她聳肩顫抖,立刻改變主意,把馬匹跟驢車都丟到一旁去。
當務之急,是該找件衣裳!
打定主意後,她一旋腳跟,準備去裁縫鋪子里,偷件冬裝來御寒。誰知道,才一轉身,她就撞上一堵高牆。
呃,不,不對,不是牆!牆不會有溫度,更不會穿著衣裳,堵在路中央妨礙人車通行。
茵茵警覺的後退,眼兒往上瞄,才確定了這龐然大物的真正身分。
擋住她去路的,是個男人。
一個虎背熊腰、濃眉大眼,身穿著駝皮大氅的七尺大漢,就像一道磚牆似的,筆直的擋在她面前。
「又來了一個。」她翻翻白眼,瞄見他腰間的勺子。
這家伙的手腳倒是迅速,她特地走了水路,他卻還能一路追上來。這種「追兵」要是再多幾個,她肯定應付不了。
「這位爺兒,你想要什麼?銀兩、菜譜,還是我?」茵茵彎唇甜笑,表面上看似輕松,心里卻緊張得很,暗暗懊悔,沒將那把文武刀帶下船,否則或許還能擋上一時片刻。
男人沉默,吭也不吭一聲,只是直勾勾的望著她,那高大的身軀文風不動,卻散發著無限的壓迫感。
寒風陣陣吹啊吹,茵茵冷得發抖,連笑容也有些顫抖。
「爺?」她又喚了一聲。
沉默。
敝了,打也不打,說也不說,這男人是打算罰她站在寒風中,活活被凍成冰棍兒嗎?或者,他是在等她自個兒良心發現,萌生罪惡感,痛哭流涕的求他原諒?
嘿嘿,那他可有得等了!
天氣愈來愈冷,茵茵也愈來愈禁受不住,她打了個冷顫,眼角瞄見男人總算有了動作。
他要動手了?!
茵茵警戒的跳開,視線盯牢他的一舉一動,各種可怕的酷刑,一在她腦中像走馬燈似的轉啊轉。
噢,他會怎麼作?是用勺子打昏她,還是直接就掄拳揍她?他的拳頭看來又大又硬,她只怕是連一舉都捱不住——
小腦袋瓜里的想像,逐漸變得血腥暴力,正當她小心翼翼的後退,準備覷個機會轉身逃跑時,眼前的景況,卻讓她訝異得唇兒微張,晶瑩如水晶的眼兒,差點要跌出來滿地亂滾。
他、他他他他他——他居然開始月兌衣眼——
男人月兌下皮氅,遞到她面前。
「穿上。」
她眨了眨眼楮,先看看那件溫暖陳舊的皮氅,再抬起頭來,看著僅穿著藏青色衣袍的男人。
「你不穿嗎?」
「你冷。」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冷得無法拒絕,立刻搶過來穿上,厚重的皮氅被他的體溫熨燙得暖暖的,穿在身上暖如春天,讓她本能的揪起毛皮,用小臉在上頭輕輕摩擦,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男人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自然大得不像話,陳舊的駝皮裹住她,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蛋,她必須把袖口反摺一大截,小手才能從一團毛皮里露出來。但是衣裳這麼寬大,行動起來畢竟不方便,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朝他腰間看了一眼。
男人一言不發,解下腰帶,又遞到她面前。沒了腰帶束縛,藏青色的袍子飄開,露出大半個胸膛。他的身子,精壯結實得讓人咋舌。
茵茵系好腰帶,懷疑自個兒要是往他的腳上瞧一眼,他是不是也會把那雙靴子月兌下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