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來愈濃,飛機平穩的飛行,城市的燈火老早就被拋在後頭,窗外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許多旅客都熄了頭上的閱讀燈,一一進入夢鄉。
把手上的雜志反覆看了數遍後,她也開始昏昏欲睡,索性收起雜志,閉上眼兒開始睡覺。
只是,商務艙的位子雖然較為寬敞,但是到底不比自家的床鋪,她睡得好不舒服,不斷的左挪右挪,還是找不到舒適的姿勢,睡不到一會兒就覺得肩頸酸痛。
包多的閱讀燈熄滅,似乎所有人都睡了。
商務艙內的燈光愈來愈暗,她在第無數次的翻身時,蒙的睜開眼楮,卻發現身旁的凌雲,還在埋頭審閱這次特展的海報設計。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突然抬起頭,對她露出慣常的神情,嘴角仍是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才剛過午夜。」他的聲音很輕。
「嗯。」
她回給他軟軟的單音,意識只清醒了兩成,還有八成留在夢境里。
「會冷嗎?」醇厚的嗓音問道。
她的眼睫顫動,軟綿綿的閉上眼楮,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頭,耳邊只听到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周身一暖,溫熱的衣料就覆蓋上她的肌膚,仔細包裹住她半果的肩,阻絕了冷氣的吹拂。
女圭女圭掙扎的再睜開眼楮,卻看見凌雲月兌下外套,輕輕的為她蓋上,外套里殘留的暖暖體溫,讓她舒服得想嘆氣。
這趟出遠門,她穿著美麗卻單薄的米色套裝,御寒的衣物都放在行李箱里,這會兒根本拿不到。倒是他常搭飛機,習慣在英國與台灣之間飛來飛去,多準備了一件外套,剛好在這時派上用場。
唔,記小寶一件,她可以因為他的「捐獻」,原諒他先前的沒用。
「靠在我肩上睡吧!」凌雲一邊說著,已經伸出大手,輕按那顆小腦袋,把她擱置在肩上,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女圭女圭雖然睡得迷迷糊糊,也知道這個動作太過親匿,她張開嘴想要抗議,男性的指掌卻溜上她的頸,精確的揉開那束緊繃的肌肉,減輕她的酸痛,讓她全身都軟了下來。
「噓,」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有著催眠的力量。「睡吧!」
真的好舒服啊──
外套里的暖度,以及肩頸處傳來的舒適,終于將她徹底打敗。溫暖讓她的身體放松、骨頭酥軟,而這個姿勢,遠比先前每一個姿勢都舒服。她克服心理的不自在,決定順從本能,好好的利用他。
好吧,再記一次大功!
為了獎勵他的「乖巧」,自願當她的枕頭,下次要是再遇上壞人,她一定還會出手救他,甚至還可以找時間,先教他幾招有用的保命招式──
凌雲默默的注視著她,直到她昏然睡去,再度墜入夢鄉。
他單手取下眼鏡,盡量不驚動肩上的小女人,幽暗的視線,在昏黃的燈光下徘徊,始終沒有從她嬌美的睡容上移開。
他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卻很難解釋的,就是對她特別注意。
首先,是她的「有趣」吸引了他。她讓他忍不住想微笑。
接著,就是她那直率的性格,稍被撩撥,就像小刺蝟般豎起尖刺,惹得他欲罷不能,再三的逗弄她。不論周遭發生任何事情,他的視線總會先落到她身上,好奇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似乎以為,旁人對她的注目,都是因為那張美麗的容貌,但是他所注意的,卻是她藏也藏不了的本能反應,有時粗魯、有時優雅;有時可愛,有時暴躁,各種矛盾在她身上,揉合成奇異的魅力。
在他看著她的時候,有某種溫度,會慢慢的流過他從未輕易開啟的心。
一直以來,凌雲始終是溫和卻又深沉的。他內斂得像結冰的湖,看起來平靜光滑,但是隨時可能讓人一腳踩空,潛藏在溫和的面具下的,是遠比旁人嚴苛的冷靜疏遠。
但是這個小女人,就是對了他的脾胃,像是老天特地為他準備的一道盛宴。
他品嘗過她生澀的吻,擁抱過她柔軟的腰,但卻沒有因此饜足,體內的饑渴反倒愈燒愈烈,他想要更多更多──
伴置在她頸間按摩的大手,悄悄挪移到她的小臉上,帶著薄繭的指尖,輕輕刷過她軟女敕的頰、紅潤的唇,以及長長的眼睫。
「唔──」流連在肌膚上的撫觸,帶來如蝴蝶羽翼撲拍般的酥癢,讓她在夢里發出無意識的輕吟。
她本能的躲避著,小臉窩靠在他的頸邊,像只貪睡的小貓般輕輕摩擦,汲取那陌生又熟悉的好聞氣味。
凌雲的眼光變得柔和,那不是平日偽裝的情緒,而是貨真價實的溫柔。他緩緩的低頭,與她耳鬢廝磨,薄唇靠在她的耳畔,無聲的低語。
「小胖,我不打算放你走了。」
夏季的倫敦,比台北涼爽許多。
這里是大英帝國的首都,擁有傲人的文化與歷史,街道的兩旁,到處都可以看到年紀比她大上好幾倍的古老建築。
女圭女圭跟著凌雲走出機場,外頭早有專人等候。那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穿著正式的西裝,還戴著白手套,從服裝到態度都一絲不苟,站在車旁的姿態,簡直像一尊雕像。
看見他們到達,雕像瞬間活了過來,還恭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
「沒想到你在這兒居然還有專人伺候。」女圭女圭坐進車子里,為里頭的奢華設備咋舌。車子里空間寬敞,甚至能讓她舒舒服服的伸懶腰,舒展因為長程飛行而僵硬的四肢。
「這是貝理的興趣,他有貴族血統,特別講究排場。」凌雲淡然一笑,敲敲跟駕駛座相鄰的那片厚玻璃,示意司機開車。
雖說貝理有著貴族的頭餃,但是沉重的遺產稅,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還好他眼光一流,看出「福爾摩沙」的發展性,搶在第一時間跟凌雲等人合伙,靠著長袖善舞的本事,賺飽了荷包,才能負擔他貴族的排場。
「福爾摩沙」的作品極為優秀,但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創立的初期,也吃過不少悶虧,幸虧貝理的家世顯赫,只要報出那串又臭又長的名字,就可以唬倒不少人。
車子在濃霧中前進,經過那座被兒童們傳唱多年,卻從來沒有垮下來的倫敦鐵橋,轉入繁華的市區,再過一會兒,就在一棟古老的大樓前停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又用那一絲不苟的動作,為他們打開車門。
不同于台北辦公處的簡潔,「福爾摩沙」在倫敦的總部,在貝理的堅持下,裝潢得奢華無比,幾件手工家具像藝術品般,被放置在角落供人欣賞,地上則鋪著厚厚的織毯。
幾個員工看見凌雲到來,只是禮貌的打個招呼,立刻又埋首于工作,個個神情緊張,都為即將來到的特展忙得昏頭轉向,那種緊繃的氣氛,簡直像是即將面臨大戰的軍隊。
女圭女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看見幾個曾經在視訊會議見過的主管,那幾個人瞧見她,神情都有些錯愕,像是沒有預料到,凌雲竟會帶著她來倫敦。
其中有一個,原本捧著滿懷的東西,看見她的時候,還立刻嚇得松手,文件啦、目錄啦、海報啦,瞬間掉了一地。
至于那個講究排場的貝理,則是獨自關在一個房間里,比凌雲這個老板還要大牌。他坐在黑檀木桌後頭,身旁還有兩個僕人,仔細伺候著他。
听見開門的聲音,貝理連頭也不抬,手上正握著沾墨的鵝毛筆,簽署一份文件。
「終于到了嗎?太好了!」他把文件交給左邊那個僕人,右手伸了出去,接下熱騰騰的咖啡。「你來看看,我剛剛爭取到不錯的條件,哈洛斯那邊說了,只要我們──」看見女圭女圭的時候,他也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