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樣貌猥瑣,一臉蒼白無血色,皮膚上的血管清楚可見,像是從未曬過太陽似的,雙手還不斷的揉著手里的帽子,好好的一頂帽子,被他揉得發縐,扭曲得像陳年梅干菜。
「你醒了嗎?」見她轉醒,他不懷好意的把臉湊了過來,陰惻惻的對她冷笑。
哇!
那張臉一湊過來,濃重的惡臭就跟著撲面襲來,惡心感洶涌澎湃的涌上喉頭,書眉用力偏過頭去,好不容易才忍住沖動,沒有當場吐在那人臉上。
她努力跟惡心感對抗,逐漸想起,之前曾經見過這張蒼白的臉。先前在」福爾摩沙」的工廠里,她曾經見過,這個人帶著大批人馬來購買產品──
綁架她的人,居然是那個拷貝」福爾摩沙」產品的吸血鬼──」美麗之島」的負責人。
「你听著,你跟張徹一有什麼恩怨我不管,總之與我無關,你不如盡快放了我,否則──」她盡力想撇清,打算得到自由後,再好好跟他算帳。
「放你?哼,你想得美,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那人笑得更猥瑣,那模樣說有多卑鄙就有多卑鄙。
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她呆愣的眨眨眼。
呃,不知為什麼,自從她回到台灣,似乎有不少人,都愛拿這句話當作對她的問候語。例如張徹一,認出她之後,也是獰笑著,對她吐出這句話。
想起那張俊臉,書眉稍微恢復一些冷靜。她蹙起眉頭,憎惡的看著身旁形容猥瑣的男人,小腦袋努力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哄得對方松綁。
只是,那種蒼白惡心的笑容,她愈看愈是似曾相識,而且他身上那股怪味,也讓她有種驚懼的熟悉感。她隱約記得,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經見過這張臉、聞過這種味道──
下一瞬間,記憶的盒子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畫面,突然跳進腦海,一個少年在陰暗的房間里打針,把不明的液體注射進身體,然後仰著蒼白似鬼的臉,顫抖的深呼吸。
她認出這個人了!
「陳建曦?!你不是被抓進牢里了?」書眉喊出這個睽違多年的名字,全身竄過一陣冷顫。
「是啊,托你的福!」他蒼白的臉瞬間變得十分猙獰,伸手就甩了她一巴掌。」你這小賤人,竟然敢背著我偷偷去報警!」
懊死,好痛!
那一巴掌,打得她臉兒火紅發麻,小腦袋又是一陣暈眩。
九歲之前的幾年,她被親戚收養,養父母對她十分刻薄,把她當成免費的童工使喚,而真正讓她無法忍受的,是那家的獨生子陳建曦。
她曾經親眼目睹,陳建曦躲在房內吸毒,他不知反省,居然還撂下狠話,威脅她不準泄漏半句。
當年,她雖然年幼,卻已是聰明過人,知道要是姑息這家伙,最後倒楣的一定是她自個兒。于是,她表面上假裝听話,等待機會,一直等到他松懈防備心,被她無意間听見,他約其他的混混,準備販毒交易。
那天,陳建曦前腳踏出門去,她立刻就跑到電話旁邊,打了通匿名電話報警,詳細的說明他們交易的地點與時間。幾天之後,社工人員就陪同警方登門拜訪,嚴肅而同情的告訴她,陳建曦被捕,她得收拾行囊,暫時搬到社會局里去。
原本以為,陳建曦既然已經被踹進牢里,她從此就已月兌離苦海,哪里想得到,這家伙陰魂不散,事隔十五年,居然又冒了出來。
可惡!她剛剛不該忍耐的,應該直接吐在他臉上才對!
「我找了你這麼多年,原本都要放棄了,沒想到你卻自投羅網,又回到鎮上來。」陳建曦鄙夷的看著她,恨恨的笑了起來。
事過境遷,先前在」福爾摩沙」工廠里,他們都沒有認出對方,張徹一的那聲獅子吼,卻把她的名字吼得連幾條街外的人都听得見,讓她露了餡。
看來,先前她所發生的種種意外,都是由陳建曦在後頭遙控的。打從認出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處心積慮,想著要報仇。
「那麼,你到底想怎麼樣?」書眉冷著小臉,咬牙看著對方,要不是雙腿也被綁住,還真想一腳踹過去。
看陳建曦那蒼白得不自然的膚色,她百分之百肯定,離開牢獄後,他根本沒有悔改,仍舊沉迷在毒品的深淵中。
他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重新靠近她。」我親愛的小妹,你認為我想怎麼樣呢?」他伸出手,輕拍著她的小臉。
一股強烈的惡心涌上來,她差點真的吐出來。直到這一瞬間,她才深刻的體認到,同樣是觸模,張徹一的雙手能讓她心醉神迷,陳建曦卻是讓她惡心不已。
她盡量往另一個方向縮,警覺的出聲。
「你要是膽敢踫我,我一定會殺了你!」她虛張聲勢的喊,心里卻直發毛。
「放心。」陳建曦鄙夷的看著她。」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對喔,書眉這才想起來,他偏好的是年幼的小女孩。當年,他也試圖對她伸出魔掌,卻每次都被她巧妙的躲過,非但沒有佔著任何便宜,反倒還被整得淒慘無比。
呼,好險好險,看來長大成人的她,能夠吸引得了張徹一,卻不合眼前這家伙的胃口。
她先是松了口氣,下一秒鐘,卻看見陳建曦轉身,走向一台儀器,舉手按了幾個開關。
嘰──
一陣恐怖而刺耳聲音,突然在她腦袋上方響起,尖銳的聲音靠得好近,近得讓她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都因恐懼而凍結了。
書眉大驚失色,扭頭往旁邊瞧,赫然發現,一把亮晃晃的圓鋸,就在她的左方快速的運轉著。
老天!她在」福爾摩沙」的工廠里,看過這種特殊的圓鋸,年輕的工匠告訴她,這種圓鋸鋒利無比,鋸起堅硬的木頭,跟切豆腐一樣容易。
書眉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是被綁在鋸台上;移動的輸送帶,正緩慢而毫不遲疑的,把她的左手往鋸刀上送──
「啊──放我下來!陳建曦,你瘋了!快放我下來!」恐懼像某種怪蟲,爬上她的每吋肌膚,她頭皮發麻的尖叫,掙扎著想要逃離鋸台,但是皮帶綁得太緊,她掙扎得滿身大汗,卻還是無法月兌身。
「紀書眉,你就乖乖給我躺著,我準備先鋸了你的手,等會兒再接著鋸你的腳,然後──」細小的賊眼閃著嗜血的亮光,他摩擦著戴著手套的雙手,興奮的嘿嘿直笑。
鋸了她的手腳?
這、這這這,這不太好吧,又不是表演大衛魔術,這會兒要是真的鋸了,可是絕對接不回去的啊!
眼前情勢比人強,書眉迅速了解,識時務者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必須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一想到這里,她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雙眼慌張的瞪著嘎嘎作響的圓鋸,嘴上使出胡說八道的絕招,積極的想說服陳建曦。
「等等!等等!你先等等!那個──那個──陳、陳、陳先生,我說,你不如把我賣了,那不是比砍掉我的手腳,更能讓我生不如死嗎?而且也比較好賺啊!你看,我長得也不差,雖然不合你胃口,但還是很多男人喜歡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我賣了比較劃算──」
「賣了你?鋸掉你手腳,再把你賣給行乞集團,丟到街上當乞丐婆,一樣有得賺。」
「但是,那樣賺得比較少啊!」眼看那忽?旋轉的圓鋸愈靠愈近,她驚慌的失聲尖叫。
突然,工廠的外頭傳來動靜,守在門外的那些人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人試圖闖進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