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純得不懂得懷疑,輕易接受這個答案,跟著他上了車。才一上車,她的肚子就突然發出抗議。
本嚕--
寂靜的夜里,這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欣欣壓住肚子,臉兒尷尬得發紅,窘得不得了。嗚嗚,這不能怪她嘛!她剛剛只吃了生菜沙拉,這會兒當然會肚子餓啊!
「呃,對不起,你、你送我去夜市,讓我在那里下車就好了。我想吃女乃油雞排--」她小聲的提出要求,不爭氣的肚子叫得更響了。
夜市那攤的雞排,可是用女乃油來炸,味道好極了,往往隔一陣子沒吃,就饞得連夢里都會流口水。她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隊,心甘情願的看著雞排在油里炸成金黃色。
向榮聞言,只是彎腰探手到駕駛座旁,拿出一個紙袋,再遞到她面前,香濃的女乃油香氣頓時撲鼻而來。
「啊!」一聞到那香味,她惺忪的雙眼立時亮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巧合。」他淡淡的說道。
噢,她好愛這個巧合!
欣欣滿心感動,嘴饞的啃著雞排,眼楮也沒閑著,把握機會偷偷瞄他。
他是這麼剛毅溫柔,有了他的陪伴,比擁有一團軍隊還要安心。她也曾听過那些婆婆媽媽們,偷偷交頭接耳,贊嘆的說他實在是個絕無僅有的好男人,愛戀他的女人肯定不少吧?
她的心怦怦跳動著,好羨慕那個能獨佔他的女人。
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獨佔他的溫柔、他的視線、他的觸模、他的愛情--
心思愈飄愈遠,視線卻還黏在他身上,她著迷的看著他擱在方向盤上的寬厚大手,不由自主的懷念起訂婚那天,他對她那親匿的觸模。
他黝黑厚實的大聿,抬起她的下巴--
長著厚繭的指,慢慢的、慢慢的,刷過她柔女敕的肌膚,帶來某種異樣的刺激--
僅僅是回想,她就忍不住開始輕顫。
男性的指掌,從她的下顎,從容的撫到太陽穴,大拇指輕輕撫過顫抖的眼簾,接著再撫回女敕女敕的粉頰--
回憶得太過出神,她就這麼呆望著向榮,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完全忘了手中的雞排。
「到了。」
「啊,什麼?」
「到你家了。」向榮輕扯嘴角,指著窗外。
欣欣茫然的轉頭,果然看到自家大門。她火速撥開腦海里太過炙熱的回憶,粉臉羞得通紅。
「呃、啊,那個、謝謝你送我回來--」她手忙腳亂的開門下車,急著想逃進屋子,才跑了兩步卻又轉回來。「向大哥,你的外套--」
「不用了,你穿著進屋吧!」他搖頭。「明天再還我。」
「喔,謝謝。」她紅著臉道謝,替他關上車門。「那你小心開車,再見!」
李月正巧從門內走出來,向榮隔著擋風玻璃,和她點頭示意,才發動車子離去。
欣欣站在原處,罩著那件寬大的牛仔外套,無意識的咬著袖口,目送車子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冷風之中,厚重的外套里暖呼呼的,還有著一絲微乎其微的、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她不覺得冷,反倒全身發燙--
母親大人的碎碎念攻擊,選擇在這個時候開始發功。
「又麻煩向榮了啊?你啊,認識他那麼久,也不會聰明點,早些套住他。這下好了,白白放過一個好對象,唉!」李月不斷嘆氣,好恨當初怎麼沒把女兒生得聰明些。
「他有對象了。」欣欣拖著長袖子,轉身朝屋子里走,小聲咕噥著。
「有什麼關系?死會都可以活標了,何況他又還沒有結婚!」李月愈說愈起勁。「我看,他對你不錯,似乎挺喜歡你的,你何不加把勁--」
罷剛褪去的紅潮再度涌上來,欣欣推門入屋,不敢回頭,就怕被媽媽看出她神情有異。
「他只是把我當妹妹而已。」
「呿,那是你說的,你問過他了嗎?」李月跟著進門,叨念不休。
欣欣嘆了一口氣。
「喂,你嘆什麼氣啊,我說錯了嗎?」李月雙手插腰,挑了另外一個攻擊對象。「欣欣的爸,你好歹也說說她啊!」
「嗯。」
歐陽家的男主人雙眼盯著電視,只回答了一個單調的鼻音,連嘴都沒張開。
「嗯什麼嗯?你別光顧著看電視,奸歹也管管你那女兒,我說啊,欣欣要是有我當年十分之一的聰明或主動,哪會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回答她的,是另一聲嘆氣。
「喂,你怎麼學你女兒嘆氣啊?你們父女是在作啥?全都不吭聲,只會嘆氣?啊?」李月的食指揮過來又揮過去,突然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瞪向正在月兌外套的女兒。「對了,你不是去相親的嗎?怎麼是向榮送你回來?」
欣欣扮了個鬼臉,抱著外套往樓梯口走。
「呃,他剛好經過。」
「那相親呢?相得怎麼樣了?情況怎麼樣?對方說什麼?有沒有再約你見面?欣欣,你去哪?喂,我在問你話啊,欣欣,歐、陽、欣、欣--」
母親大人的碎碎念攻擊,再度打得她無力招架、節節敗退,只能貼著牆壁,學壁虎一樣往樓梯口挪動。
「因為這樣--所以就那樣--噢,我好累,我要去睡了,明天再說啦--」她含糊其詞的咕噥了幾句,就一溜煙的跑上樓,躲回房里避難去了。
第五章
每天早上六點整,李月就開始碎碎念,比鬧鐘還要準時。
吃完早飯她可以一路念到中午;等到吃完中餐,她可以再以嬈美馬拉松選手的耐力,念到太陽下山,張羅完父女兩人的晚餐後,她會暫時閉嘴,等到看完八點檔,再來一頓晚間總訓話。
這樣的日子,有幾個人受得了?
欣欣躲在房里畫圖,眼楮卻不時瞄向鬧鐘。她從早上就被疲勞轟炸到現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兒,但是眼看八點檔快演完了,她寶貴的清靜又將告終。
算了,還是出去避難好了,或許她能溜出去,讓可憐的耳朵繼續休息。
收起動物月刊的插畫,她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探出小腦袋,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確定走廊上空無一人,這才敢走出房門。
先穿好棉襪,再拎起布鞋,她像小偷似的,躡手躡腳的溜下幾級階梯,趴在樓梯口觀察一會兒。
電視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女演員拔高了嗓子,又哭又嚷,不斷的大聲控訴。劇情似乎正演到精采處,爸媽坐在電視螢幕前頭,像被定格似的,一動也不動,看得目不轉楮。
欣欣以匍匐前進的方式,貼著地板,從沙發後方爬過去,搶在廣告開始前,偷偷從門口溜了出去。
屋外夜涼如水,鎮旁菊花田里的大量燈火,驅逐些許夜晚的陰暗。她深吸一口氣,適應夜里的低溫,再作完整套暖身操,這才開始沿著田邊慢跑。
跑步是她從高中後就養成的習慣,就算有再多煩惱,跑上一段路後,她的心情總會好上許多。只是今晚,這萬靈丹居然也失效了,一連跑了三、四公里,她氣喘吁吁,心情卻依然煩躁,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她繞到鎮上的雜貨店,想買瓶礦泉水,卻又听見那台擱在店門口的電視,也正在演出母親數落女兒遲遲不嫁的戲碼。
老天!為啥不能放過她,讓她暫時清靜一個晚上呢?她不論走到哪里,都有人不斷提醒,仿彿她尚未結婚,是件多麼罪惡的事。
雜貨店的老板看得很專注,直到劇情告一段落,進廣告了,這才發現店里有了客人。
「咦?欣欣,來買東西啊?怎麼這麼晚?」
「我出來運動一下。」她擠出微笑,用力拉開冰櫃的門,伸手拿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