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淚擦一擦,扶我起來。」嚴燿玉勾唇淺笑,背部卻傳來火辣辣的痛。那張俊瞼透著蒼白,尚未恢復血色,看來大病未愈。
包子四姊妹連忙用胖手胡亂的抹抹臉,手忙腳亂的扶起他,還拿來軟軟的織錦靠枕,讓他能夠坐好。
「她為什麼睡在這里?」他眯起黑眸,望向趴在桌邊的金金。
「大姑娘擔心您啊,打從您倒下那一日起,她就寸步不離,在床邊守著您,威脅大夫要是救不活你,就要把他扔進河里喂魚。」甲兒倒了杯茶水過來,讓他潤潤喉。
「是嗎?」嚴燿玉挑眉。
「對啊對啊,您昏迷的這幾日,她就在這兒寸步不離。您吞不下的湯藥,全是大姑娘親自喂的喔!」乙兒點頭如搗蒜,忠實報告這幾日來的點滴。
丙兒捧著湯藥,小腦袋點得像啄木鳥般快速,還不忘指著自己的小嘴,做最詳盡的解說。
「是大姑娘喂的,用嘴巴喔!」那畫面,可是讓她們臉紅心跳,卻又覺得好感動呢!
「喔?」黝暗的黑眸望著桌邊沉睡的小女人,蒼白的唇微微揚起。
多麼可惜,他傷重昏迷,對這幾日的一切沒有任何記憶,錯失大好良機,沒能好好享用金金難得的溫柔,體會她誘人的紅唇,主動貼附他的軟女敕銷魂——
「嗯嗯,真的,您傷得太重,無法咽藥,大伙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大姑娘——」甲兒才說到一半,卻見丁兒在一旁跳來跳去,不斷擠眉弄眼。「你做什麼啊?」她問。
「對啊,你做啥啊?我們又沒說錯。」乙兒插著腰,理直氣壯的說。
「本來就是大姑娘親自喂少主喝藥的嘛!」丙兒轉過頭,嘟著小嘴,對著嚴燿玉再度鄭重的重申。「用嘴巴喔!」
丁兒的臉色愈來愈驚慌,小腦袋亂搖,用手猛指三人背後,胖胖的指兒抖啊抖的。
「怎麼?後面有什麼嗎?」甲兒一回頭,立刻嚇得兩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呃,大——大——大大大——」
嗯?
乙兒和丙兒頸上的寒毛,一根根的豎起來,她們慢吞吞的回頭,這時才發現,金金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縴指撐著下顎,靜靜的看著她們。
完了!罷剛的「報告」,肯定都被听見了!
胖肉包全體縮成小籠包,心虛得手足無措,全都低著頭,不敢跟那雙清澈的鳳眼對上。甲兒最先反應過來,鼓起勇氣開口。
「呃,那個、那個——大大大姑娘——我我我——我只是來加炭火的——不不夠了——我我我去拿——」她邊說邊往門口移動,腳底抹油,溜了出去。
「嗯,啊,大——大大姑娘,水——水水冷了,我我我——我去幫你換熱的——」乙兒結結巴巴的說完,匆匆端著水盆,三步並作兩步的就逃開。
丁兒也跟進。
「大、大大姑娘,我我——我只是送飯過——過來的,我我我還有事,先先先走了——您您您慢用——」
「大大大姑娘——我我我——」眼見姊妹們不顧手足之情,一一開溜,最膽小的丙兒「我」了半天,還「我」不出個下文,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送藥來的,是吧?」金金倒是替她開口了。
「對對對!」丙兒如獲大赦,迅速放下手里的湯藥,也跟著落荒而逃。
嚴燿玉目睹小丫頭們畏罪潛逃,薄唇上綻出淺笑。
「我昏迷多久了?」他問。
「五天。」金金簡單的回答,站起身來,端了那碗熱騰騰的湯藥,蓮步輕栘,款款走到床畔。
「你親自喂了我五天?」小丫頭們的報告,讓他念念不忘。雖然人在昏迷中,但他的唇上,卻隱約記得那柔軟的觸感。
她神色平靜,粉臉卻陡然一紅,泄漏出藏在心中的羞澀。
「你咽不下藥,我只能出此下策。」
嚴燿玉注視著她,毫無預警的伸手,粗糙的掌,輕踫她小巧的下顎,溫柔的將垂落粉頰的發,掠到耳後。
「金兒,多謝你了。」他徐徐說道,笑得十分溫柔。
這一下輕觸,不算輕薄,卻格外親昵。微乎其微的肌膚之親,她感受起來卻震撼無比,被他觸及的那兒,甚至一片火燙。
嚴燿玉那說不出的神情,教她心口莫名一熱。她垂下眼簾,掩飾心里的波瀾。
「不用跟我客套了,你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的,我照料你只是分內之事。再說,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以後上哪里找對手去?」她說出一個又一個理由,將私情隱藏在疏離的話語之後,不願讓他窺見。
事後想想,其實也還有其他的辦法,只是她當時太過焦急,一心只想著要救他,本能的就搶過湯藥,在眾目睽睽下,將苦藥哺人他的口中——
懊死!那一點都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啊!
他昏迷不醒時,她心急如焚;如今他醒了,她沒能松一口氣,反倒更加心煩意亂。
金金咬著唇,舀了一匙湯藥,遞到他唇邊。「別多話了,快把藥喝了,我外頭還有事要忙,沒時間伺候你。」
「如果我喝不下,你會不會也用嘴喂我?」他好奇的問,一臉期待。
她粉臉又紅了,羞惱的瞪著他,恨不得打昏他,再讓他昏迷個幾天。「別妄想了,你要是不肯喝,我就直接把藥倒在你頭上。」她威脅道,手中調羹又逼近一寸。
嚴燿玉嘆了一口氣,甚為惋惜。
「金兒,受傷的是我的背,可不是我的頭,把藥淋在頭上,豈不是浪費了?」一旦他清醒,那溫香軟玉的待遇就全數煙消雲散。唉,早知如此,他就算是清醒了,也該好好躺著,假裝昏迷不醒才對!
湯藥送到嘴邊,他總算肯張嘴吞咽,那雙黝黯的黑眸,卻肆無忌憚的盯著她軟女敕的唇,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
那深邃的目光,帶著隱隱燃燒的火炬,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簡直像是帶了溫度,看得她如坐針氈,萬分的不自在。
「你在看什麼?」禁不住那擾人的視線,她忍不住開口。
他微微一笑,對她雙頰上的嫣紅滿意極了。至少,他能夠確定,這小女人雖然嘴硬,但是心里仍是在乎他的。
看來,那一刀的確挨得值得。
他忍著背部劇烈的疼痛,伸手輕撫她略顯憔悴的小臉。「甲乙丙丁說你幾日幾夜都沒歇息,累著你了吧?」
相識多年,他從不曾見過金金如此疲倦的模樣。她一向是傲然冷靜、艷冠群芳,柔亮的青絲梳整得一絲不苟,總讓他掌心刺癢,渴望摘去她發上的玉簪,弄亂她那一層又一層的衣裙,逗惹得她失去冷靜——
粗糙的大掌從她的臉兒,悄悄挪移到頸間,撫著那兒細致的肌膚。
微火輕撩般的酥麻,讓金金輕喘一聲,連忙縮頸躲開,整個人跳離床畔,逃開數尺。
「你要是不肯喝藥就說一聲,不必動手動腳的。」她粉頰熱燙,口吻卻很冷淡。「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找大夫來。」
金金把還剩半碗的湯藥擱回桌上,轉身往房門走去,還敏感的察覺,他的視線始終鎖在她身上,不曾栘開。
直到走出艙房,把那雙惱人的黑眸關在木門之後,她縴細的肩膀才陡然垮下來,整個人貼著木門,像被抽了骨頭般軟倒,平靜的面具龜裂,她強忍住的狂喜,這時再也壓抑不住。
謝天謝地,他醒了!
她蹲跪在門外,咬緊紅唇,小臉埋進微顫的雙手里,用最微小的聲音,感謝所有神明。
第二章
天際不再飄雪,河面上卻早已出現片片浮冰。岸上枝頭結了串串冰晶,在冬陽的照射下,閃燿著亮麗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