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善意詢問也不知是犯著他哪項禁忌。那雙幽暗的黑眸眯起,萬分防備的瞪著她。
「沒有。」
「啊?」
「我沒有其他的衣服。」他冶漠的說道。
敝了,他不是個有錢人嗎?既然是富翁,為啥會沒有衣服可以替換,非要穿嶄新的衣裳不可?未經水洗的布料,在皮膚上摩擦的感覺可不好受呢!
她開始默默同情闕立冬了。
既然他不想回答,緹娃也不再多問,聳聳縴細的肩膀,逕自伸出雙手替他翻好衣領,仔細的摺好。兩人的身高相差甚遠,嬌小的她非得踮高腳尖,才能踫著他的領口。
瞄見他手上的領帶,她也順手取下,套上他強壯的頸項,三兩下就打出個漂亮的結。
「好了!」她滿意的拍拍那結實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才一抬起頭來,就跟他的視線撞個正著,黑眸深處的炙熱,燙得她粉臉立刻轟的燒起來。
一向為老哥做慣了的舉止,替闕立冬做來,卻顯得格外曖昧,緹娃此時才發覺,當她湊在他身前翻領子、打領帶時,那雙黑眸始終緊盯著她,不曾挪開半寸。
鱉異的沈默在室內彌漫,她垂著小腦袋,在心里不斷咒罵自個兒不夠專業,竟會因為這小小的尷尬而亂了分寸。只是自責歸自責,她始終難以鼓起勇氣抬頭。
半晌之後,是他開口打破寂靜。
「我晚上會回來。」他交代道,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門。
直到闕立冬離開許久之後,緹娃仍是頂著一張隻果臉。因為某個連她也說不清楚的原因,她粉臉上因他而產生的可愛紅暈,久久難以消褪——
第四章
天氣絕佳,正是適合洗床單的好日子!
趁著闕立冬出門,緹娃的清掃範圍前進到臥室內。
她對於眾多的雜物、凌亂的書籍已經免疫,就連數量眾多的槍枝也嚇不倒她,一律歸類打包,全堆到樓梯下頭去。
好在屋子亂歸亂,闕立冬卻能「出污泥而不染」,沒讓髒亂蔓延上身,所以浴室的情況還算差強人意,只需要略微刷洗即可。
午後的陽光猛烈,晾在庭院里的床單,只花了幾小時就曬得酥酥軟軟,她忍不住把小臉埋進去,愉快的深呼吸,就聞到陽光特有的味道。
還是剛洗好的床單,模起來最舒服,那個暴躁的男人,競糟蹋這麼昂貴的東西,實在是太浪費了!這床黑色絲綢,看來是這麼柔軟,跟肌膚摩擦時感覺奸細致、好冰涼,躺在上頭,就像是會發生最墮落、最煽情、最難以想像的事——
緹娃的腦海里突然浮現,闕立冬赤身露體的模樣,那黝黑的肌膚、結實的體魄,仰躺在這床絲綢上,黝亮的黑眸鎖住她——
呼,是天氣變熱了嗎?她為啥會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喔,丁緹娃,你真丟臉,竟然在幻想雇主的!」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從隨風飄舞的黑色絲綢中逃出來,努力想把那些太過生動的畫面逐出腦海。
為了懲罰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決定去清理廚房!
闕立冬踏進屋子時,就見到一個人穿著生化防護衣、戴著防腐手套,打扮得像是在羅斯威爾登陸的外星人,正蹲在廚房里努力刷地板。
「女人,你在搞什麼?」他擰起濃眉,站在廚房門口不肯進去。
正跟陳年污垢奮戰的緹娃,喘息的抬起頭。
「闕先生,您看不出來嗎?我正在刷你的地板!」她翻著白眼回答。
這些污垢太可怕了,能適應這種環境,非得有麻痹的味蕾、強壯的腸胃,真虧得他能忍耐這麼久。她倒下好幾大瓶的去污劑,用盡全力又刷又洗的,奸不容易才看得出來,廚房瓷磚原來是薄荷芽般的女敕綠色。
泡沫沾上他的皮鞋,眉宇間閃過不悅。「把那身鬼衣服月兌下,免得中暑了。」
預防中暑只是一個藉口,最重要的原因,是那該死的頭罩妨礙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那張清麗的小臉。
緹娃聳聳肩,只月兌下生化防護衣的頭罩。長時間的勞動,累得她滿頭大汗,發絲全沾黏在紅女敕的肌膚上。
「別擔心,我不怕熱的。」她說道,又低下頭去猛刷。
闕立冬寬闊的肩膀倚靠在門上,幾乎要填滿整個門框。他環顧室內眾多的瓶瓶罐罐,以及她那一身專業過頭的配備。
「這些東西從哪里來的?」
「全部都是小夕替我張羅來的。」她嘴上回答,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小腦袋仍是低垂著,小手刷啊刷,努力的刷。
初來乍到,緹娃還模不清哪兒有賣清潔用品,只能列了清單,請小夕幫忙先行采購,哪里知道闕大小姐神通廣大,將清單上列的用品全數升級。
這下子,廚房清潔手套變成防毒專家專用的防腐手套,圍裙也變成生化防護衣,清潔劑、去污劑更是琳瑯滿目,多達十來瓶。她原本想拒絕,但是想到他廚房里油膩膩的可怕景象,又不得不承認這些配備是需要的。
話說回來,這些清潔劑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玻璃罐上沒有品牌、沒有價格,只有編號,使用起來卻是出奇的有效。
包難得的是,小夕還說這一切全數免費,只是塞給她一疊問卷,請她寫下使用心得。
「啊,對了,闕先生,我想找個時間下山一趟。」她隨口說道。
門口傳來簡單扼要的回答︰「不許。」
不許引她有沒有听錯?她是來當管家,又不是來坐牢的。事先告訴他一聲,只是基於禮貌,要是她非要下山他能怎麼樣,把她囚禁起來嗎?
不知為什麼,緹娃突然在這時想起,那間他反覆叮囑,告誡她絕對不能打開的神秘房間——
她深吸一口氣,不許自己亂想,耐著性子跟闕立冬解釋。
「目前冰箱里的食材,全數都得報廢,我必須下山買新鮮食物才行。我記得,社區里沒有超級市場,對吧?」事實上,這個社區連便利商店都沒有。
他眉頭擰皺,雙手交疊在胸前。
「列出清單,我可以買回來。」
「闕先生,」緹娃嘆了一口氣,用幼稚園老師教導小朋友的口氣,盡量不傷到他自尊的詢問。「請問,你能夠分辨魚肉是否新鮮嗎?」
沈默。
「你知道現在這個季節,哪種水果最甜美可口嗎?」
包長久的沈默。
「你知道哪種肉適合炖、哪種肉適合炸、那種肉又適合當餃子餡嗎?」
這回,他總算開口了,只是吐出口的,竟是一聲粗魯的咒罵。
緹娃假裝沒听到。
事實很明顯,他若想要過得舒服些,就必須乖乖讓步。
「所以,方便的話,請你找一部車借我。」她面帶微笑的說道,很高興看見他被搶白得說不出話來。要讓這麼驕傲的男人認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闕立冬拒絕被打敗。
「你什麼時候要下山?」他問道。
「啊?」
「我陪你去。」
那雙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差點沒跌出來亂滾。
這個男人的強硬性格,真是讓她開了眼界。只是,這麼一來,到底是誰在幫誰工作?她當他的管家,他卻來當她的司機?
她嘆了一口氣,主動投降,把勝利者的寶座拱手讓給他。
「隨你的意思吧!只是我要先聲明,幾個禮拜後我必須為私事下山,那時就不必麻煩你了。」她只差沒當場挑明,要他哪邊涼快哪邊閃。
「什麼事?」他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她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什麼,只是我答應出庭作證。」
「那麼,我更是非要陪你去不可。」